“登云阶”层层往上,穿过云雾,直抵山崖顶峰。一众人站在宛如被横刀削平的山顶之上,对着那蜿蜒上来的“登云阶”望眼欲穿。
“那三皇子怎么还未来?不会爬到半路掉下去了吧?”
“那不正遂了你的意?”
“瞎嘀咕什么呢?”
发问之人只是淡笑着转了话题:“宫主竟也未到?”
“眼下这个时候,应当是去迎那三皇子了……”
……
一片细细碎碎的闲聊声中,佩着银饰的幽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诶,阿兰!”
叼着根草,无所事事站在山崖边缘的周孟和眼尖地捕捉到了那片幽影。
阿兰祁停了下来,朝他疑惑地歪歪头。
“你不是负责送三皇子上登云阶的吗?”周孟和吐掉了嘴里的草根,摸着下巴打量着她。
打量半天后,他突然恍然地“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里,便挤眉弄眼地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你不会把三皇子暗中……”
阿兰祁皱起眉头,对这种诋毁很是不满:“我又不傻!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等惹人注目的事?”
周孟和遗憾地砸砸嘴,全然一副没能看到好戏的模样。
“你也就会嘴上看热闹!”阿兰祁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与他交谈。
但在走之前,她扫了一眼三三两两堆聚的人,并未寻到什么熟悉的身影,于是又停下多打听了一句:“江荷姐呢?我寻了半天都未看到她。”
“江荷姐啊……”周孟和想了一下:“时辰未到,她应当在山下与阿姐一齐招待其他掌门吧!”
见阿兰祁“哦”了一声就要下山,周孟和连忙叫住她:“你现在下去,她们说不定就上来了!到时候又扑个空,不如与我一同在这安心候着。”
阿兰祁斜眼瞧了他一眼,倒真应了下来:“说吧,又想打听什么?”
周孟和大声喊冤:“我这次明明真的只是好心!”
“抱歉抱歉,”阿兰祁一边把玩着手中银针,一边敷衍地道了个歉,笑容里却毫无歉意:“你也说了,是‘这次’。”她特地将最后两字念重。
周孟和悻悻收了佯装委屈的作态。
在他们闲聊拌嘴之时,今日第二声钟声响了。
“咚——”
厚重的钟声如波荡漾开来。
山顶上的人静默一刻,在山谷回荡的余声中整了整衣冠。
周孟和肃着脸向前迈步,他走过阿兰祁身边时,阿兰祁微微转头,向右瞥见了他脸上的神情。
“假正经。”二人擦肩而过时,极低的嗤笑从她唇边溢散。
周孟和听见后轻挑眉头,但现在显然不是斗嘴的好时候,他只得按耐住想要回嘴的欲望。
周孟和走出人群,往临近几处山顶一望,见到绣着云纹的红布如约飘扬后,挥手扬声道:“起天锁——!”
随着他一声大喝,四名身着云沧宫服饰的弟子分别站在山顶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上,伸手拉起地上的石环。
“哗啦啦——”
石环穿过中指捏在掌心,直起身后,其后碰撞出清脆声响的锁链自地面拔起,与他们紧握石环的手相连。
方才已踏着第二声钟声上登临各个山顶的武林众人眺望着远处,一双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对眼前一幕十分惊奇。
“掌门,这是……?”
语带迟疑的疑问声自各处响起,其中一座山峰,周孟言看着周围人惊讶的表情,淡笑着开口解释:“诸位不必惊慌,这天锁也是婚宴的一环。”
不过,是特地为震慑武林之人设立的一环。
这就没必要与他们明说了,周孟言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处,周围有人原本想张口再多询问几句,但很快,他们就被远处更大的动静吸引。
此时,抄了近路,恰好在“起天锁”之前赶上的江晏青、林舜乾二人也密切关注着这里。
他们站在苍木粗大的枝干上,借浓密的枝叶遮盖住了身影。
风声浩荡,林舜乾依旧是被江晏青搂着腰三两下带上树的,腰间环着的手使两人看上去亲密无间。
江晏青淡定自若,林舜乾却无法忽视腰间的异样,他扶着苍木的枝干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晏青循声转过头去,完全没有意识到丝毫的不对。
林舜乾对上她纯然疑惑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便默然半晌道:“无事。”
江晏青并未过多追问,她只当三皇子是因方才受惊而仍心怀不安,重起了个话题,想让他轻松些:“这天锁连完,山中古钟再响,便是吉时了。”
吉时?
“那此处便是婚宴的举行之所吗?”林舜乾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但他见周围除了云雾,尽是群山,不由得疑惑道:“这该如何拜堂?”
江晏青朝他一笑:“殿下且看着吧。”
林舜乾垂眸,视线如蜻蜓点水般从眼前人佩着的银面上划过,最后望向崖边站立的众人,应了个“好”字。
……
他们闲聊之时,手持天锁、面向四周高低不同的山峰依次而立的云沧宫弟子正在静静等候着。
“你说他们站在那儿要干嘛?”一座山头上,几名弟子正躲在阴影处窃窃私语。
“不知道,总不会直接跳过来吧。”其中一人抱着几分玩笑性质的心思说道。
“你怎么了……?”
黄鸣无声地张大嘴,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身后。
罗瑞合满脸疑惑地转过身去,他转身时恰好看到一个云沧宫弟子跳了下来。
!
心脏骤停。
罗瑞合脑子一片空白,他僵硬地呆在原地,嘴唇颤抖半天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不是故……”
意的。
话音戛然而止。
不知从何而来的石片被抛掷在那名云沧宫弟子的下落的路线上,于是只见那弟子顺势一点,借力而上,迎面的风像是载了她一程,直至她衣袂翩飞,轻盈落地。
“咔嗒——”
从中央山头连下来的锁链被牢牢地扣在崖边凸起的石钩上。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直到下一个云沧宫弟子如前一个一般从崖边下落时,武林众人才缓过神来,恍恍惚惚地开口交谈。
“这是什么……云沧宫的人是会……飞吗?”
“那个石片到底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黄鸣推了推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僵在原地不动的罗瑞合,有些担忧地发问道 :“罗兄,你还好吗?”
“不太好……”罗瑞合苍白着脸:“我差点以为……自己害死了人。”
黄鸣拍了拍他的肩,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仍然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