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妆容,褪去红装。
憔悴苍白如白纸的人儿被棉褥压着进入睡梦中,祝愿她今夜皆是美梦。
一夜无眠。
胭脂与底粉遮盖住眼下的乌青,口脂赋予血气。
沈施坐在高堂之上,身上是藏蓝色暗纹襦裙,明黄的披帛给人以无形的威压。
以谢容兰为首的一行嫔妃来敬茶。
“赐座。”
说罢,谢容兰落坐至左边,周霜霏则在右边。
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茶送至妃嫔们的手边。
沈施按旧例,警戒嫔妃要安分守己,勿要针锋相对,拈酸吃醋。
“容兰,你如今成了皇后自然要尽皇后之责,管理好后宫琐事,你可明白?”
或许是谢容兰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如今变得和善了几分。
她站起来欠身道:“臣妾明白,多谢姐姐教诲。”
沈施对她颔首后又转向周霜霏。
“霜霏,往后你亦要多协助容兰。”
周霜霏亦起身行礼。
“姐姐放心,霜霏定会全力协助。”
又题点了一番其他的嫔妃,沈施才道:“平身。”
起身时,周霜霏身子摇摇晃晃,即将倾倒的模样,堪堪扶着桌沿才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
雕花高脚红木方桌随之摇晃,才沏好不久的茶水洒地到处都是,落到地上还散着热气。
有嫔妃惊呼,还未等人反应过来谢容兰已经上前扶住周霜霏。
“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没睡好?”
谢容兰的手扶着周霜霏的身子,护着她不被桌角磕着。
周霜霏缓缓摇头,“无事,多谢妹妹,想来是昨夜受了风寒。”
其实是悲伤过度,哭久了,又空腹过来请安。
“那便好,不过姐姐身子不适还是要及时看太医。”谢容兰见她稳住身子便松开了手,退了半步面带微笑,还带着一丝羞怯。
又道:“昨夜陛下折腾得臣妾难受得很,今早特意召了江太医来,开了一副药,不到半个时辰便好了,姐姐也可以唤江太医看看。”
“好。”周霜霏半响后才说出一个字,而这个字是在她心口上一道一道划出来的。
沈施看出了她的勉强,开口让其他妃嫔先离开,只留下周霜霏。
椅子上的人低垂着头,看不见神情,可周身散发出来气息却可见一斑,她的双手交缠在一起放于膝盖之上。
藏于藏蓝色衣袖下的纤纤细手试图触摸她安慰她,却在途中被拍落。
与之一道落下的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落在纯白的裙身上,被吸收后,成为了一抹显眼的灰色。
泪水在蒸发后,或许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周霜霏会吗?她们会吗?
周霜霏用手帕随意擦拭泪水,背着沈施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沈施想追却追不了,昨夜那股无奈发酵成无助无力又演化成悲痛。
她的下一步该如何做?
她曾以为她已经可以做运筹帷幄的谋士,未曾想她亦是局中人,连想要保护在意的人也做不到。
空堂中只剩下沈施一人坐在在中央的太师椅,只有一道光恰巧落到她脚尖前方,却无法将她照亮。
不久后,门外出现一道人的身影,被无限地拉长,连前方的那束光也消失了,她伸出手试图握住,却什么也留不住。
朱颜走进来看见沈施右手悬空紧握住又松开,手心什么都没有。
“如何?”
“陛下谁都不愿见。”
沈施的注意从半空中移开,手亦放下,转头语气虚弱的对朱颜说:“拿纸和笔过来。”
她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沈逸,另一封给谢璟。
“务必将信亲手送到。”
“是。”朱颜看出沈施心情不佳,遂问:“公主可要打道回府?”
“不必,我就在宫中转转罢。”
朱颜原本想找一人跟着沈施,却被拒绝。
“我也曾在这住了十几载,不至于迷路,你快去罢,不必担心我。”
“是。”
绕着绕着,她到了御花园,这是她幼时最常来的地方,那时父王虽事务繁忙,却总会抽出时间陪她和母后。
沈施坐在秋千上,摇啊摇,头上的树经历了几道春秋,枯黄又抽芽,最后底下的三人变成了一人。
“我做的是对的吗?”
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