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随:“大人说的是,是我们忘了规矩。”
“袁大人呢?怎么本座来了,也不见他来迎接?”
袁随汗颜:“谢大人,这手臂……”
“袁禧呢?”白无常我行我素,不将袁随放在眼里。
张煜抢先说:“谢大人是老眼昏花了,还是老年痴呆了?我们这站了这么大四个人,您眼巴巴地望谁呢?跟您说话的人是我们随副队,别老惦记着我们队长,您老人家要矜持一点。”
“再说了,这手臂的主人不简单吧?说到底是你地府看管不利,才叫这些东西逃了出来。我们累死累活地把这些东西往地下赶,您到好,打开了闸门放水似的任由它们往上逃。搅得满城风雨了,找您来帮个忙还袁大人长袁大人短的,这儿还有你小袁大人和张大人呢,怎么不叫两声给爷听听?”
白无常被骂蒙了,上一任无常只教了他勾魂,也没教他怎么跟阳间的无赖斗嘴,这可是给白无常说的一愣一愣的。
俊秀且洁白无可挑剔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端着的架子一时之间都要垮了。
阿朱阿紫两姐妹一脸崇敬,袁随听得心慌,忙叫他住口。
张煜还要继续:“这玩意儿上来就差点把小爷我干没了,你袁大人也是跟他打了几个来回。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劳烦谢大人开开金口为我们指点指点?”
张煜说的咬牙切齿。
白无常也不笑,愣了片刻又回过神来,说:“不错,他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不过……”
张煜打断:“这就行了,带我下去。”
白无常:???
袁随将他一拽:“小张,你做什么?”
张煜:“既然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那咱们不得去问问牢头怎么看的囚犯?要是就这样任由下面的各位大人继续尸位素餐,那我们阳间特勘大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填不了这么大的窟窿啊,谢大人,您说是不是?”
白无常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生魂去地府,你就不怕被下面饿了几千年的野鬼给吃了吗?”
白无常吐出的气也是冷的,在场众人又被这话上了一层霜。
张煜:“那也要看它们有没有这个福气了,想吃小爷,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袁随:“小张,下地府不是闹着玩的。阿紫下去还有可能被阴气腐蚀,被恶鬼撕扯,迷失心智,更何况你一个大活人!”
“别担心,袁禧在下面,”张煜靠近袁随的耳朵,轻声说。袁随闻言一怔。
“大桃木的下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们特勘大队的人也是查了许多年了,这事情再没个了结,阴阳两界屏障倒真成了摆设了。”
后羿射日时踩断的扶桑树枝,将人鬼两界的打破,鬼族为乱人间。扶桑世子下凡正是为了除鬼乱,定山河。如今扶桑树下的封印一定已经被补好,鬼族又另谋出路,在大桃木之下掘出了一条通往上界的路。
好生了得!
张煜心想,他这个扶桑二世子转世,到头来还是一生为平定鬼祸而奔波。
这都是命啊——
他就算失了神格,被忘川河洗了几百上千次,也还是逃不过这个宿命。按照袁随所说,他的天眼亦是天生便有的,只不过是被人短暂遮住了。
由此看来,他连被贬为凡人,也在有心之人的算计之中。
至于算计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就冲张煜的两次幻象所见皆是惊人的相似——袁禧杀死了他。
张煜又不是什么缺心眼,他难道看不出来这是被人设计的吗?他日日夜夜都想着怎么把袁禧追到手,他虽然不相信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他何必在潜意识里把袁禧当作威胁自己生命的人?
有没有人在暗中算计,他决定亲自探一探,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的天眼被蒙,又莫名其妙地被家附近小洋房里的女鬼冲开,又好巧不巧遇上了前来的袁禧。
如果这一切全是巧合,那么坟山的野鬼作乱百年,也未成气候,怎么偏偏现在又是鬼戏,又是索命?二世子设下的大阵,运转了几千年,怎么偏偏几百年前有了松动?蝶妖兢兢业业数千年,又是谁让她把扶光长剑交给张煜的?
如果这些都能勉强解释,那么袁禧一直以来对自己隐忍的态度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瞎子,不是傻子,对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但似乎有人围绕他做了一个精美的“楚门的世界”,教他死活看不透。
“大桃木一事,袁……大人已经向地府反映过,本座与同僚一直在追查,若是有了眉目,自然会立刻与特勘大队联系。”
“最烦你们这样的官腔,说了半天跟没说似的。话永远是场面上漂漂亮亮的,但做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大胆,你有什么资格怀疑地府?”白无常说话的语气又虚又柔,吐出一口口阴森森的凉气,婉转的调子,让人听不出是在骂人还是在笑。
“我有什么胆子?小爷有没有资格你管不着,反正今天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也就敞开天窗,继续说了。我也是才入特勘队,对这里边的事情的确有很多不熟悉。不过,地狱里的恶鬼爬出来,在人间闯出大祸,必然不是小事。”
“为什么如今地府一点都不着急,后土娘娘以身证道,设立六道轮回,建立地府,掌管阴阳轮回,又有十殿三司层层掌管,地府必定不至于睁眼瞎、不作为。怕是手下人闯了祸,上头的还没来得及知道。是不是?”
张煜小小年纪,事情却看得通透,不知道在大街小巷里打架的混小子从哪里长出来的心眼子。不论其他,这话反正是戳中了白无常的要害。
白无常:“大桃木是从盘古斧劈开的缝隙中长出来的,里面到底蕴含了多少上古神力,有多少晦涩往事,谁也不知道。你当后土娘娘看不出来?之所以至今还未发话,其中多少前因后果,是连祂也无法摆在明面上说的。”
张煜:“后土娘娘要是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袁禧的动作能毫不在乎?究竟是后土娘娘看不上袁大人的本事,还是祂也想铲除了后患?要是祂知道了你们大剌剌地就将地狱里的恶鬼放出来了,谢大人,您真当自己会在地府编制里安享晚年?”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白无常沉默了片刻,说:“本座会将你们的人救出来的。”
他是说,他知道卢晓义被抓去了大桃木!
张煜:“既然你们地府的在逃罪犯抓了我特勘大队的人,我到底是要讨个说法的。带我下去。”
白无常又呼了一口冷气。
袁随暗下扯了扯张煜的衣袖,轻声说:“不可冲动啊,表哥自有打算,小张你到地府终究是有害身体。”
张煜心想:你表哥在我面前露个真身都能臊的要死,这要是不去把他逮回来,只怕是又要在地府窝上一辈子,等我老了死了,才敢换张皮又上来跟下一世的我来个一见钟情。
他以前是不相信有来世的,对于所爱只管当下抓紧。现今他虽知道有来世,但也不想等到下一世再来写他二人的缘分,只想今生今世能厮守,万不可便宜了下一世的自己。
说来倒有趣,他总觉得不同的转世,是不同的人。他不舍得把袁禧让给来世的自己,也有些吃袁禧醉酒梦呓中二世子的醋。
与其告诉他其实每一个转世,都是同一个人,还不如告诉他每一个转世都会对袁禧一见钟情来的舒心。
张煜拍了拍袁随的肩膀:“放心,我有分寸,小随你注意帮我继续查一下开车接走卢晓义的那个司机,我怀疑他是你们袁家的仇人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