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面露异色,挟人进入旁边空屋:“哑仆?”观棋连连点头,急忙翻出纸笔。
我是赵火!
商陆神色一凛:“赵家老三?你被拐后入了洪帮?”细看此人眉眼,确与兰婶有几分相似。
“洪帮增派了人手,形势紧迫,我问,你答。”商陆语速极快,“赵风现下如何?人在何处?”
观棋提笔疾书: 风信堂牢房,性命无虞。
商陆追问:“如何潜入?”
观棋笔下不停: 牢房守卫森严,难以进入。他被当作州府密探,严加看管。
商陆略一沉吟:“洪帮共有几大堂口?主事者何人?贡品劫案、人口贩卖之事,你可知晓?”
一封密信递至商陆面前,观棋目光坚毅: 我不能久留,洪帮机密尽在此中。
商陆眸中掠过赞赏之色,接过密信,身形一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暮色中。
观棋缓缓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心如擂鼓般轰鸣。
困于洪帮数载,助纣为虐,饱受煎熬,如今为了救赵风冒险“通敌”,能否脱身全在今日一举。
只是……满手鲜血的他,当真配得上救赎吗?
钦差府。
“观棋——不,如今该唤他赵火了。据他所言,风信堂乃洪帮耳目中枢,更是做那人口拐卖的勾当所在。”杜槿迅速浏览观棋的密信,“花灯节当夜,风信堂会借漕运堂的货船赤蚨号,将新掳的妇孺暗中运出。”
齐肖手中折扇“啪”地合上:“果然沆瀣一气!那本账册恐怕就是人口略卖的铁证。”
“选在花灯节行事,倒是好算计。”杜槿沉吟,“那时候满城官员百姓皆聚于河畔观灯,渡口守备空虚,正可浑水摸鱼。”
商陆点了点信纸:“贡品劫案也有了眉目。”
纸上字迹清晰:劫案活口身份未明,韩青雄与吴兆为保此人,将于灯祭之夜借“赤蚨号”送出城外。
又是花灯节!
杜槿眸光一凛:“必须混上赤蚨号。”
齐肖皱眉:“那夜洪州官员皆要赴望江楼赏灯,我也须出席。”商陆沉声道:“我可借镖局门路登船。”
“我也去!”杜槿急道,“齐大人可有办法安□□上船?”
“胡闹!”齐肖直接拒绝,“船上凶险,让方寒云去便是。”
杜槿却不依他:“方寒云要怎么混上船?洪帮掳的多是妇孺,不如我去更方便。”
齐肖长叹一声,转向商陆:“你也不劝劝?就由着自家娘子涉险?”
“为何要劝?”商陆神色淡然,“槿娘想去便去,左右船上有我护着。”齐肖气结:“她行事冲动,你也跟着她冲动?”
杜槿笑道:“齐大人,我若是那等畏首畏尾之人,又怎会与你相识?”
齐肖闻言一怔,细想来,自勐砎至洪州,这女子行事果决,确实非常人可及。
众人商定计划,便各自筹备,只待花灯佳节。齐肖自去探听赤蚨号虚实,杜槿与商陆则先行至码头查探。
江风拂面,柳树摇曳,傍晚的河面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画舫笙歌隐隐,一派太平景象。
商陆负手而立,目光如掠过码头各处,楼阁飞檐、街巷转角、树木掩映,一应地形都被他仔细记下。
“陆哥。”杜槿突然轻唤。
商陆收回视线,虽未出声,带着询问的柔和眼神已落在她脸上。
“还记得前年洪州灯节么?”杜槿笑吟吟牵起他的手,“那时我们带着阿荆,不仅凑齐抓着了陈跛子,还结识了林听。”
“嗯。”商陆眼中泛起笑意,“林听当我是拐子,上来就过招。”
杜槿轻叹:“说来也奇妙。我被陈跛子拐到沅州,在郊外的河边同你相识,你又因为陈跛子遇见了青云寨,一路带着这么多人回到青杏谷。”
“听你这意思,倒像是要谢那陈跛子?”
“怎么可能!天下拐子都该千刀万剐!”杜槿撇嘴,狠狠捏了捏他的手。
两人沿着河堤徐行,身侧行人如织。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一处。
商陆唇角微扬:“要我说,这一切都与陈跛子无关。”见杜槿疑惑,他轻声道,“是因为遇见你,我才会去邓州和乌蒙,得以同林宗、乌萨他们重逢。”
“几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杜槿和他十指紧扣。
“我是个懦夫。”商陆遥望金光浮沉的河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已经死在了北凛,逃出来的只是一副躯壳。”
“陆哥……”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连我自己都没有勇气面对,只想着把阿鲤带到安全的地方,寻一良善农家托付,就可以找个山崖了结性命。”
“我记得,你那时候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仿佛明日便死了也无所谓。”
“嗯,若非遇见你,想来我的坟头草都已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