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叶轻扬吞吞吐吐地张口。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丰子俞回头瞄了眼屋内。
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各类陈设一应具有,只是大多都没动过,与无人居住的其他屋子也没什么分别。
屋门正对着一扇屏风,正好能将里外隔开,看不到最里边。
丰子俞笑容渐退,听到进去的宣霁说话,掩上门和叶轻扬一起出屋,“具体的我不确定,但灵力溃散,幻形术都维持不好,总归不会太好。或许只有等宣宣看过,才能清楚一些。”
叶轻扬一听,登时更泄气了,眼神不住地向地上瞄,恨不能现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你这两天,没问她吗?”叶轻扬颓丧地问。
“问了,我问什么她答什么,很坦诚,答的也基本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总觉得她太平静了。”
叶轻扬迷茫了下,心想这种时候,平静难道不好?
“平静是比歇斯底里的疯魔要好,可就是因为过于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异常,我反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丰子俞语调渐沉,听起来叫人觉得双肩上不知不觉间压了座大山一样,叶轻扬呼吸不禁慢了下来,心里也越发不舒坦。
落针可闻的宁静中,丰子俞冷不丁地唤了句“阿扬”。
叶轻扬低垂的脑袋抬起,看到丰子俞合眼靠在门边,一脸从未见过的怅然表情,呢喃道:“如果是你,毕生执着于一件事,为此不惜几番出生入死,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转头却发现这事不仅办不成,自己还命不久矣,你会平静吗?”
叶轻扬缄默不言。
“一潭水只有能掀起风浪,才是活的。永远沉寂的是被圈在一片地里的死水,安全,但已经没了任何流动,生命便静止了。”丰子俞张开双眼,“我把水瑟交给她时,她都没有太大反应。现在的她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潭死水。”
叶轻扬不想接受这个说法,憋着一口气,固执道:“她要的是古川碎片,你却给她水瑟,当然没反应了。”
丰子俞嘴角扯了个无力的笑,没接话。
“难道不是?”叶轻扬侧倚着二楼栏杆,望着空荡荡的客栈,失神道:“水瑟……终究只是件武器罢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水瑟是用指骨续的,江鸿姐姐的指骨。”丰子俞走上前,和他并肩看着下方,“而且,江鸿引灵入体靠的就是水瑟。对她来说,大概我们这些活生生的人,真的远不如那件除了打架斗法什么都不会的兵器。”
叶轻扬本就心烦意乱,和他这么聊了片刻,更觉焦虑,若非他胆小,都想把自己片成十八片下酒给江鸿赔罪了。
“你们聊什么呢?”正此时,里间等了许久也不见两人进来的宣霁探了个头出来。
丰子俞提起笑容:“她怎么样?”
一提到这,宣霁顿生愁意,也没工夫想丰子俞避而不答的事,摇头道:“我几乎快感受不到她身上的灵了。”
“碎成这样,我都有些怀疑春生谷救不救得好她了。”宣霁长吐了口气,也有些沮丧,但没等人出言宽慰,顷刻又元气满满了:“明天一早,咱们立刻动身!”
丰子俞和叶轻扬面面相顾,没再说什么。
这天晚上,叶轻扬到底没敢进屋见江鸿,多开了一间房,和丰子俞夜聊去了。
翌日晨起,月落参横,大雨初歇,久旱逢甘霖的淮秋城难得清新一空,靠在窗边,还能听到外面屋檐上滴落的水珠声。
丰子俞来时,宣霁已经蹦蹦跳跳地在屋内转了好几圈,听到声音直接拉开门,叫江鸿出去。
这是千寻城一别后,叶轻扬首次见江鸿,刚一碰面他便被闯入眼帘的白发震住了,想出声问候的想法半道岔没了影,他一个不小心,狠狠咬在了舌头上。
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昨夜丰子俞说的“幻形术都维持不好”是什么意思了。
舌头疼,心也针扎似的,一时间,他更想哭了。
不过正如丰子俞所说的,江鸿平静地看了看他,随后便收回了视线,不言不语地站在宣霁旁边,把他忽略了。
若不是那一眼的停顿他看得真真切切,叶轻扬都要以为江鸿根本看不到他。
焦躁不安、忐忑紧张,还有难以言出口的愧疚,在这一瞬间扎根融进了舌头的刺痛里,再难出头。他像被人浇了盆凉水,有点难受,但又有点庆幸。
丰子俞递了个眼神过来,示意他别放心上。
叶轻扬勉强笑着点了下头,摸出引路玉佩,依照来之前叶云梦悉心传授的方法驱动。
四人趁早退了房,乘着遥遥,沿着玉佩所指的方向一路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