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给站的咖啡豆放得久了,有些发干。
“比受潮好,对吧。”
他自我安慰道。
甚至还有能用来烧水的小锅炉。
“你都不确定有能烧水的东西就说喝咖啡?”
顾筵无所谓地耸耸肩:“冷水和一和,也不是不能喝。”
“那样的话,你一个人享受就好了。”水开始沸腾,艾拉零熄灭火苗,将小锅端到地面。
“这是做什么?”
艾拉零拍掉他伸向把柄的手:“等一会儿,放凉到90摄氏度。”
“……好的。”
顾筵不太明白90度和100度有什么区别,随手捞起一个牛肉罐头,揭开铝盖,边吃边等。
“听说这东西旧文明的人大多数都是白天喝。”接过艾拉零递过来的小铝杯,顾筵晃了晃杯身,深棕色的晶亮液体投射着灯光,在杯中形成一个优雅的漩涡。
“应该吧,但人类显然把这种缺点进化掉了。”
顾筵摸了摸下巴。
缺点……么。
咖啡的香气萦绕鼻间,艾拉零接着看她新入手的书。
顾筵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纹理纵横的岩洞石顶。
空气在这狭小的空间流动,一星半点声响都会格外刺耳。两个人也不禁放轻了动作。过不到一会儿,只有些微的鼻息和艾拉零间或翻页的声音。
明明都喝了一杯咖啡,顾筵已经犯困了,艾拉零仍不知疲倦地看书。
顾筵想开口说话,声音已经带了点梦呓:“慢慢看,又不用着急,你不还书都行。”
他以为艾拉零没听到,过了很久很久,他快要失去意识时,他听见艾拉零轻轻回了声:“嗯。”
顾筵起来的时候,艾拉零已经整理好了睡袋在一旁等着。
那本《世界》完完整整地合着,没有书签,没有标记。
“你一个晚上看完了?”
艾拉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智能电脑。”
也是,顾筵自嘲了一声,八成是睡迷糊了。
接过艾拉零扔来的洗漱包,顾筵总算也出了自己的睡袋。
等他收拾好,艾拉零正坐在原地发呆,手指不自觉地在封面上轻轻划动,像在写字。
“书太重了,等我们从木屋回来再拿?”顾筵提议。
“……嗯。”艾拉零的声音有些犹豫,但终归什么都没说。
顾筵只当她是舍不得放下读了一半的书。
外面已经开灯了,离开岩洞的瞬间强光取代黑暗充斥在视野中,顾筵不适地眯起眼睛。
紧接着一股寒意涌上背脊,不止是汗毛,顾筵觉得自己连头发都立起来了,天灵盖一阵发麻。
“走!回去!”他转身大喊,根本不顾身后站着的究竟是谁。
“离开这里!立刻!走!走!走!”
他终于看清艾拉零的位置,三两步迈上前紧紧钳住艾拉零的肩膀。
……是右边。
他熟悉反抗军的每一个人。
这次派来的狙击手,一定是诺德。他每一发打出来的子弹从来不落空,这就是他最独特的签名。
顾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但他要去做这件事,成功与否,和他无关。
那仅仅只有一秒发生的事情,可时间在他的眼前被无限拉长,身体被一股蛮力驱动着向前,他一定是快要被撕裂了。
他最后看清的是近在咫尺的艾拉零。他看清了她此刻的表情。
不再如死水般平静,也不再事不关己的冷漠姿态。
她的眼里有震惊,有慌乱,有……他也说不上是什么。
尖锐的耳鸣刺得他太阳穴都在痛,他像一名溺水者,五感尽失,不知归处。
只有偶尔一两声怪响。
对,他溺水了啊,那一定是吐泡泡的声音了。
然后他就又能看到艾拉零,她从来没用这种目光看着他,她在担忧吧。
艾拉零的唇在一开一合,她在说什么?顾筵努力想听,但溺水的人如何能听清他人的呼唤?
他实在太好奇了。
此时此刻她在说些什么呢?
他浑身发烫。
《世界》里好像说过,有些地下水确实是热的。叫温泉。
他溺在了温泉里?
“顾筵……顾筵……”有人在喊他。
会是艾拉零吗?不对,她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的名字。
那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