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的院子在谢宅的东边,正院中堆满各式盆景,最大的一株花盆需两人环抱,后院则是一大片花丛树林,四季都有鲜花盛开。
院中除了寻常婢女,每日都会有花匠出没,照顾这些精贵的花草。
谢汐楼找到红莲时,她正蹲在花园角落里抽泣,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神中全是慌张和错愕:“二娘子?”
那日谢家大宴,她躲在角落瞧见了谢家二娘的模样,只是离得远些,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二娘不是搬出谢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汐楼点头:“是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红莲慌忙用袖子擦拭眼泪,低声道:“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些痛,所以……”
她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觉得这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谢汐楼叹了口气,在她身旁蹲下身子:“看来你知道王友才被人杀害了。”
红莲眼睫微微颤抖,紧紧抿着嘴唇,似在掩藏极大的痛苦。
谢汐楼撑着脑袋,眨眨眼睛:“那你应当也听过,有传言说我是凶手。你怎么看?”
红莲轻轻摇头:“不会是二娘,友才同我讲过,他与二娘是好友。二娘住在庄子里时,不嫌弃他仆人的身份,教他读书,告诉他梧州外是什么样子,告诉他华京有多繁华……二娘或许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话,友才找到了想要做的事。他想读书,想考取功名,想走出梧州,去华京,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谢汐楼错愕。
她印象中,王友才因他奶奶的缘故,自小在谢家私塾中读书,可惜他并不是个有天赋的人,读了几年也只是维持在会写字的程度。后来他和谢汐楼相识,谢汐楼闲时会给他讲些奇闻逸事,借给他看完的闲书,分享一些心得。
这本是她打发时间的行为,没想到对王友才有这么大的影响。
红莲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涌上:“二娘子,奴婢也不瞒你,我确实心悦友才,友才也心悦我。我们约好,等他离开梧州,去华京读书,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后,就来梧州娶我……没想到……我竟再也等不到他了。”
谢汐楼皱眉:“王友才要去华京读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红莲抽噎着回答:“他离开谢家主宅时,我们曾见过一面,就是那时告诉我的……他说他要不日便会离开梧州前往华京,嘱咐我莫要告诉别人,只等他功成名就,再来接我……”
这事怎么听着这么熟?似乎在益州的案子中,也有类似的情况。
不会又和青岩书院有关吧?
谢汐楼看红莲情绪逐渐稳定,再次开口:“友才兄是帮过我的好友,我又被诬陷是杀害他的凶手,无论是为他还是为我,我都会将这个案子查清楚。所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红莲擦擦眼泪,认真点头:“二娘放心,只要能找到杀害友才的凶手,奴婢定将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谢汐楼问:“庄子里的隋管家说,九月初三正午前,王友才曾离开庄子来谢宅,你可知他来到谢宅后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红莲边回忆边说:“庄子离谢宅很远,那日傍晚他才到,在外院落脚。天黑后他终于忙完活儿,偷偷来内院找奴婢。那日谢夫人恰巧有客人,在屋里伺候的人都被遣出院子,是以后院的花园恰好没人。我们……我们就在那温存了片刻……然后分开离开。”
“谢夫人有客人?你可知是谁?”
“奴婢不知。夫人时常有客人拜访,每次都会将我们遣开,只有夫人身边的玉莲姐和碗莲姐知晓。不过说来也巧,奴婢回到前面时,夫人的客人还没走。奴婢趁无人注意,悄悄溜回了房间。友才在之后离开,奴婢也不知他后来去了哪里。过了一会儿,夫人那边似乎有开门声,奴婢一直好奇那人是谁,于是便藏在门后看,见是个身穿斗篷、很是瘦小的人,不知是男是女。玉莲姐亲自将那人送出院外。”
谢汐楼点点头,继续问道:“再之后呢?”
“第二日早膳后,友才又来了夫人的院子,取为王嬷嬷准备的庐山云雾茶叶。夫人讲友才唤进正房,聊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之后,夫人临时有事离开,友才随后来找奴婢,我们又聊了片刻,友才告诉我他决定离开梧州去华京求学,誓要考取功名。
“奴婢虽舍不得,但也有憧憬。若他真能入仕,我们便不用再过这伺候人的日子,也能有不一样的未来,那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谢汐楼沉默,不知该说什么来宽慰她。索性等她平静几分,才再次开口。
“王友才这次来找你,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红莲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抽泣着摇头:“他每个月都会来寻奴婢,这次与往常一样……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次他呆的时间短些。往常每次来主宅,他都会呆个两三日,但这次,第二日清晨拿到庐山云雾后便匆匆离开,想来是为了送茶叶回去吧……”
谢汐楼回想起王友才死前的场景,怎么都无法与红莲说的话联系起来。
难道她想错了?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