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沄扯了扯端木弋的衣袖。
端木弋正要和她说话,却被另一个人叫了去。端木疑春拉着她去了远一点的地方。
“燕沄,你们也刚从山下回来吗?”
听声音是夏初,燕沄道:“端木弋呢?”
“疑春有事找她。”
夏初和她随便聊起来:“我和疑春刚抓了几只天鹅放在河里,可能会有些吵闹了。”
燕沄主动说道:“哦,我和端木弋也才从集市上来。”
望着山下被雪埋住的桃林和杜鹃林,夏初的思绪飘到了远处:“其实你们如今看到的桃林,已经不是当年我们在山下看到的那一片了。”
夏初说,那一整片桃林都被毁了,当时山下是没有杜鹃林的,只有桃树遍布整个山野。
“也挺好的,看完了桃花再看杜鹃花。”燕沄说道。她还没见过那样的景象呢。
“那燕沄喜欢看桃花还是喜欢看杜鹃花?”夏初把目光从山下收回,看向燕沄。
“嗯……”燕沄思索了着。
夏初无意间瞥了一眼她的脖颈,上面还有一些痕迹,他也没等燕沄回答,忽然转移话题道:“之前我在山下,和九院的人一起处理桃花,有很多次都看到一位衣袖上缠着藤蔓的青衣女子,在杜鹃林里,等着什么,时而往山上看一眼。”
两人都心知肚明。燕沄不发一言,指尖微微发抖,她几欲去捏衣角,最后都放了下来。
“等到桃子成熟时,我再次带着九院的人来摘桃子,我又在山下看到了她。”
“直到一年前,那个人似乎没有在等了,我才没再见到她。”
夏初后来说了什么,燕沄浑浑噩噩的,没听进去。那些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徘徊。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端木弋扯着走了很远。
夜深人静时,悠远轻灵的琴声如流水般淌入耳朵,好似在轻声细语。琴音向外渗透着一丝丝醉人的气息,哄着未眠的人入睡。
一曲终了,抚琴者收了琴,一旁的人已经进入睡眠,女子朦胧的睡颜近在咫尺,平稳的呼吸声从黑夜中传来,撩拨着人的心弦。
抚琴者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靠窗静静地赏雪。
赏雪者看着眼前飞扬的雪,思绪却飘到了万里之外。
端木府,她们的关系还没挑破——没发现。杪州时,由于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有些嗜睡——没发现。在雪霏山,和她赌气许久——没发现。
今天她听到铃铛的声音,脸色难看极了——是朝染之后留下的症状——估计她也不太喜欢听到朱玉身上环佩发出来的声音。
赏雪者想了想,她是一个一旦对某样东西或事产生阴影,就会避而不谈、宁愿视而不见的人,似乎那样就可以好受一些。
赏雪者继而摇了摇头。不是好受一些,只是她害怕提起。然后那些事会在今后的数十年中持续不断地影响她,让她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自我厌弃、越来越畏缩。
人在很早的时候,年少时,身心都还不健全的时候,遭受了一些磨难,那些磨难大概会在今后的日子里要了他们的命,让他们没法像个正常人一样。
那些人所遭受的,或许远远不止别人所看到的。
不提起,反而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吗?
那些或许早就成了她身上的伤疤,别人问起来,不就像非要撕开她的衣服,让她看到那个伤疤在她身上多难看吗?
究竟是一再逃避的那个人有问题,还是去揭开别人伤疤的人有问题,还是……
带着刀子的陈年旧事就是那样,不把它们忘了,它们就会时不时地在你心口刺一下。到最后,放着一颗心的地方早就被戳成了一个窟窿,当事人却全然不知。以为是自己太过脆弱,碰到一点点大的事就如被摄去了心魄,疼的摸着自己胸口。
她是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窗前的人思绪慢慢回拢,熟悉的气息从背后靠近,背后的人脑袋搭在她的肩上,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端木弋扭头一看,那双眼睛竟然还是闭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