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遗仟抱过孩子,站了起来:“你可以回碧水云轻了。”她像在打发人一般。
戈妄也跟着站了起来:“跟我一起回去,行吗?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照顾你和孩子。”
燕遗仟回答的很果断:“不需要。你回去吧,你离开碧水云轻那么久,是一种失职。”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戈妄心里冲撞着,他忍耐着,把一百种冲动的想法压下去,只是苦闷地说:“那你有事来找我……没事也来找我。”
他直白地说:“如果你来,我会把你留在我身边,竭尽全力保护你。”
他吻了吻燕遗仟的脸颊,然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枯木中。
燕遗仟赶去沉香寺,内心十分焦急。她御剑在沉香寺落下,看到一副萧条的景象。
往日香客如云、梵音缭绕的沉香寺,此时只是充满了孤寂,看不到多少人来往。
当时的沉香寺,就好像一个垂暮的人,看不见英雄年轻时的风采,也看不见美人是如何老去。以为天不假年,不知是什么行为折断了它的寿命。
燕遗仟在一片苍茫颓败的景象中,与沉香寺的住持不期而遇。
住持一个人站在门扉前,打量着这个落寞的寺院。
一种心酸之感忽然涌上燕遗仟的心头,让她忽然觉得人间已经老去了,万事万物都是白发苍苍的,都走到了暮年。
她上前叫着住持,残忍地把住持带到现实之中。
住持对燕遗仟道:“你来了。”他的脸上已经被岁月刻下了痕迹,显现苍老之色,说话时仍然带着出家人的平和语调。那安详的神色好像在说着这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只是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他的寺院,如同以往的无数个白天黑夜。
燕遗仟蹙着眉头,她深深的自责着,说道:“我来迟了……对不起。”
“能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吗?”燕遗仟把手中抱着的婴孩交给住持,“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如果那几个小孩儿回来了,让他们不要回雪霏山,那里已经是个是非之地。”燕遗仟不想那几个小弟子被这些事所扰。
她又离开了沉香寺,在漼渊上空游走。
前面听戈妄的描述,还感觉甚微,现在她自己出来看一遍,才知道戈妄在她面前说的有多么轻描淡写。
漼渊引以为傲的壮美河山被毁坏的一塌糊涂,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和剑器留下的痕迹。
由于漼渊拥有众多被人艳羡的自然景色,这里一年到头总是充满了外来客,热闹非凡。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也被漼渊的饮食所吸引,不仅如此,这里也总是可以看到往来行走的商队。漼渊的人一直以来也很好客,他们热情招待不远万里来此的客人。他们性格豪爽、不拐弯抹角,总是能与人侃侃而谈而不失距离感。
这样的灵秀之地所孕育出来的人也如同山渊之精,面容美丽而富有生气,好像活脱脱从画里跳出来一般。
可如今所见到的,是一个山河已经破碎了的漼渊。这里路上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只有寥寥数人穿行于街市。
燕遗仟落到地面。她看到那些行人都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失魂落魄。很多家的门前都挂了白布,路上有行人披麻戴孝。
她穿进一条小巷,看到小巷里有一个孩子蜷缩在墙角。那孩子身上穿着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挂着一些布条,破破烂烂的遮盖着孩子的身躯。远看的时候,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走近仔细看那孩子的眉眼,才觉出是一个女孩。
燕遗仟俯下身,明知故问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孩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原本有一些戒备,但在看清来人后似乎又松了松紧张的神情。那女孩的声音有些暗哑:“我的父母都不在了。”
“姐姐能给我一些钱吗?”那女孩把双手伸出来,把头深深地低下去,做乞讨状。
燕遗仟在身上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钱,她愧疚地说:“对不起,姐姐也没有钱。”
女孩放下手,把头埋得更深了,她轻轻地说:“好,谢谢姐姐。”
燕遗仟触碰到小女孩脏污的头发,把手指点在她的后脑上,去探寻她的记忆。
记忆里,小女孩身边还有另一个更小一些的女孩,应该是一对姐妹或者玩伴。她们在一个绿树成荫的地方游戏,那是一个很大的园地,景色宜人。
此处应该是一个富贵人家宅邸的后园。园子里树木青葱,阳光洒落反而落下一片阴凉。形状整齐的石板铺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小道一边有一个很大的水池,池里荷花盛放,如火如荼,清香四溢。另一边是一个凉亭,凉亭里站着一个老妪,似乎是照看孩子的奴仆。不同材质的山石点缀着这个偌大的后园。
两个白白净净、被精心打扮过的女孩正在这个精巧园子的一角玩耍。
在巨变来临时,一切都是平静无波的。当园子里火光四起,浓烟瞬间布满空气中时,两个孩子只是惊奇的呆愣在原地。
姐姐在妹妹惊呼出来之前率先反应过来,带着妹妹穿过镂空的墙,捂住她的嘴巴,告诉妹妹不要说话。
两个躲在墙后的女孩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闯入者把剑刺入老妪的身体,并且还听到了他们极为嚣张的谈话。
“哼,这漼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庶之地,连私家园林都这么奢侈。”
“你现在可以高兴了,漼渊至少得在这痛苦中挣扎十年。”
“谈不上高兴。早就看不惯漼渊了,我要让徒空之无永远是第一位。”
妹妹似乎发现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她挣脱了姐姐的束缚跑到外面去。姐姐没拦住,竟让妹妹轻松挣了出去,姐姐顿时心乱如麻。
“那里有人——小孩子。”闯入者之一气定神闲地说着。
“杀。”另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到墙的另一面,落入姐姐的耳里。
姐姐差点失声叫出来,利剑似乎不是刺入妹妹的身体,而是贯穿她的心脏一般。她紧紧咬着牙,不知怎么办,她快步跑了起来,跑到家里。她闯入屋内,看到的,不过是两具已经没有气息的,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人。
小女孩儿已经没有家了。她在漼渊流浪着。
有一次,小女孩来到一个人多的地方乞讨,看到那里聚集了一堆人。站在高处的人衣着光鲜,带着蔑视的神情。
民众们大声叫着:“你们凭什么在我们漼渊的地上横着走!你们有什么资格!”
高处的人扯了扯嘴:“是你们雪霏山上的那个妖孽对我们的人出手,把我们的人好一顿收拾好。而她现在闭山不出,你叫我们如何算账?如果真的算起来,谁都无法幸免。”
“胡说!她是我们的山神,她不会干那样的事!”
“真是无耻!那是你们的恩恩怨怨!不该殃及其他生灵!”
接下来的场面极度混乱。到后来直接演变为屠杀。
小女孩逃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