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沄犹豫了一会,还是接受了朱玉的好意:“好,谢谢。”
饭菜陆陆续续端上来,燕沄趁机退下。
“我不太方便就先走了,你们玩的尽兴。”
端木疑春道:“楼上有住的地方,你们可以先暂时在这里住一晚,我去叫人给你安排房间再送饭菜上去。”
“谢谢。”
等终于应付完一切,燕沄来到客房,她关上门,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今天发生的事如云烟一样在她面前闪过,但她现在却只想着端木弋。她拿出那腰链,举到眼前,粉色的石子颗颗完美无瑕,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华光。
她捂着眼睛,哭了出来。她想着端木弋。看起来总是像风刀霜剑一样冷漠寡情的人,却让燕沄感受到了她内心的一片炽热。她如今回味起那炽热时,已经被灼伤了体肤,感到疼痛不已。
今天碰到端木疑春,她却问都不敢问一句有关端木弋的话。人难道只有身躯是脆弱的吗,心也同样脆弱不堪。她竟这样哭出来,因为思恋端木弋。
她哭累了,渐渐没了声息,睡了过去。她又在清晨惊醒,她梦见端木弋来到她身边,却不知为何又离去,她抓着端木弋不让她走,梦就碎了。
燕沄来到窗边,天还未完全明亮,外面的街道半明半暗。她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打发时间。
晚一些的时候明迟易和朱玉来找她,燕沄和他们结道回漼渊。他们在赶了一天的路之后在漼渊边缘的一家客栈落脚
他们往楼上走去,明迟易在前,朱玉和燕沄在后。
燕沄问朱玉:“打算怎么处理西楼和罗香?”
“先交给沉香寺,让他们拷问一下。”朱玉道,她走路时会发出一阵环佩之声,非常悦耳。
之前燕沄还跟着燕遗仟的时候,燕遗仟跟她说过,以前从山上跑下去两个山灵,两个山灵下山后就不知所踪,再也没回去过。燕沄现在想来,燕遗仟当时虽然是迫不得已走过那么多地方,但她走过那些地方时应该都会寻找山灵的踪迹。
燕沄那天在徒空之无时,看到了燕遗仟打在那两个山灵身上的印记,她追着那两个人,她当时没有想起那两个山灵的名字,现在她想起来了,可那两个人却在朱玉手里。
她总不能把那两根签子一样的东西抢过来吧!
燕沄就这样边想着边走上楼,全然没看到前面那人看着她而骇然睁起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一阵惊叫声穿透整个客栈。
“燕沄!是燕沄!是那女妖!啊啊啊——”
燕沄看向那个面部扭曲、跌落在地的人,那人盯着燕沄的眼神极为古怪。那面容里流露的何止有极端的恐惧,还有深深的憎恨。
下一刻长剑就落在燕沄的手中,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到她把剑架在那人脖子上,话音往外吐露着寒气:
“胡扯!”
“我记得你的眼睛!在朝染……”
话未说尽,声音戛然而止,鲜血已从那人的脖子中喷涌而出。燕沄一脚踹开一扇客房的门,拔腿奔向窗边跳了出去。
身后的朱玉和明迟易在喊着她,两人异口同声道:“游姑娘!”
虽然如此,但二人都很清楚地明白那就是燕沄没错了,那从朝染来的人还倒在他们面前,尸骨未寒。
燕沄往外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她已经离刚才的地方很远,久到她跑不动了。她好像是来到了荒郊野外,四野被黑暗所笼罩,看不大清楚,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的人。
她在这荒野中背靠一块石头坐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一会下起了雨,燕沄仍坐在那里,一点也提不起劲来。她屈着双腿,把头埋进去,抱成一团,任由雨水倾泻在她身上。
她这些年控制着自己少去人多口杂的地方,戴上面纱,以为可以少一些碰到追着她萦绕着她的人和魂。却没想到还有人记着她的眼睛,而燕沄如今也被迫记住了那样的眼神。
或许只有把自己埋葬,才能摆脱那些缠绕着她的亡魂和那些仇恨她的生人。
如果周围已经没有爱了,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燕遗仟在她七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戈妄也在她成人之时走了,她后来离开了端木弋,像暖阳一样的余悦也不在身边。人间却满是一些憎恨她的人、厌恶她的人。
落在她身上的雨如果能化成剑,让她就这样在万箭穿心中死去,她会在死后感谢苍天。
她一边在这样的幻想中等待着死亡,一边又感到无比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