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细微的痛感混着湿润的痒,叫林浅更清醒了几分。
无双又把脸埋进林浅颈窝,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林浅感觉到颈间的湿意越来越重,他的呼吸灼热而紊乱,喷在她的皮肤上。
像条毛茸茸热乎乎的大狗抱了满怀。
这是哭成什么样了?
林浅拍拍他的后背,出声微弱嘶哑:“不哭了啊,没事了……”
这好端端一个桀骜少年郎,怎么哭起来跟长江水似的,哭声一哽一咽,怪让人心疼的。
无双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但身体仍在轻微地抽噎。他像个委屈至极的孩子,把脸埋在林浅的颈窝里蹭了蹭,蹭掉最后几滴眼泪,却蹭不掉通红的眼眶和鼻尖。
“好冷……”
冰台散发着寒雾,凝在两人身上湿冷无比,林浅打了个颤,更靠近了无双这个移动热源。
林浅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渐渐平稳,紧绷的肩背也放松下来。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指尖触到他被冷汗浸湿的发根。
轻扯了下嘴角,“你要一直这么抱着我吗?”
此时月色已西,寒风依旧凛冽,但雪已经停了,东方天边一线渐渐有隐隐光彩浮现,如此竟然过去了一夜。
无双闷哼一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上还留着几道泪痕。这副模样与他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浅有点想笑,眼睛里浮现点点星子般的笑意。
无双抹了把眼泪,脸上泛着红,“你还笑我。”
随即一手穿过她的膝下,一手将她按在胸膛,站起来对一边含姜道:“我送她回屋子里。”
含姜有心想问问林浅感觉如何,她心里有些疑问想问,却知此时此地不适合说话,便点了点头。
无双御剑而起,含姜轻轻一跃,三人稳稳当当离了剑冢。
“让我休息会。”
无双擦拭干净林浅脸上的血痕泪痕,将她小心放入温暖的床榻之内,动作轻柔熟练,显然做过了许多次。
林浅心头微动,轻轻抓了无双的手,又摸了摸他红肿的眼,轻声道,苍白疲倦的脸上浮现些许愧疚:“是我连累你了。”
无双摇头,握住她的手放入被中,掖了掖她的被角,又顺着她的手腕给她渡了些内力,才道:“我没事。”
林浅轻嗯了声,又看向一旁的含姜:“我清醒的消息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雪月城那边三城主知道就足够了。”她困倦地合了下眼,叮嘱道。
含姜上前,眼底泛着泪花,“我明白。只是小姐,因着救你需要懂幽月之术的人出手,雪月城一直在联络当年活下来的幽剑阁门徒,前几天已经找了一批但用处不大,现在蛛网还在搜寻,小姐要不要见见他们?”
“没什么好见的。”林浅轻轻摇头,“和雪月城说你已经有办法了,让他们不必找了。”
含姜嗯了一声,侧过头擦了擦眼泪,“小姐好好修养。含姜先下去了。”
“不急,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天启探听探听消息,咱们的各处生意有没有遭人针对,以及三年前皇帝交代那事,都去看看,另外……”
林浅闭了闭眼,问道,:“皇帝现在如何了?”
含姜有些不明所以,脑中思索一番,答道:“当今圣体已有些见好了。两天前十二月八日腊日听说今上还出席了祭礼。只是不知天启城的禁令解了没有。”
“好。”
林浅颌上双眼,神情疲倦,“你们都出去吧。”
无双却站在原地没动,指尖轻轻摩挲着林浅的手背,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我想在外面守着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事就喊我。"
林浅微微睁开眼,看见少年通红的眼眶里还噙着未干的泪光,倔强地抿着唇不肯离开。心头一软,轻轻"嗯"了一声。
含姜悄悄退出去时,看见无双果真抱着剑匣坐在外间的矮榻上。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将那道未干的泪痕照得发亮。
帘帐轻垂,隔绝了无双的视线,但他依旧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内室的帘帐,仿佛要用目光在那纱帐上灼出个洞来。
直到现在一切平静下来,无双才从林浅终于脱离死亡威胁的现实中清醒过来,偷摸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耳畔有她浅浅的呼吸声,一颗乱七八糟的心才慢慢稳定下来。
我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少年在心底发誓。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簌簌地落在屋檐上。无双听着这声音,恍惚间想起那年美人庄的雪,林浅从阁楼垂落下的一眼惊鸿,隔着纷乱梨花一样的落雪,她的纤纤眉目淡漠清冷难以高攀,像一株覆雪梨棠。
天色渐明,林浅昏沉睡去,不知梦见了什么,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没入锦被,洇开深色的痕迹。
外间,无双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剑,将脸埋进臂弯里。
雪落轻声。这一日,有人安睡,有人无眠。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他还能听见她的呼吸。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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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城中,萧瑟和雷无桀男扮女装作宫女样潜入后宫,寻到了无心的至亲——宣妃娘娘。
顺利拿到至亲血之后二人迅速离开皇宫,却在半途遇见了当年废去萧瑟隐脉的紫衣人挡路。
二人不是那紫衣人对手,加之乔装潜入后宫不宜引起注意,两个人便同时纵身一跃,朝着宫外掠去。
紫衣人也纵身跟起,却有另外一名穿着紫衣蟒袍的人从宫外掠来,他与萧瑟还有雷无桀交错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