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过痕,帐帘晃动。
顾鸩止进到帐中向着何福使了个眼神,何福会意,欠身到顾鸩止身旁,尖声尖气地道:“奴才已将陛下吩咐的事安排的妥妥当当,还得亏了顺德公公从中做信使。”
自从回京以后,顺德便成了顾鸩止的人,命他将沈然之的行踪皆告诉了自己,眼下看来沈然之似乎并未察觉。
顾鸩止默然,“你下去罢。”
沈然之这次欲谋杀之人,顾鸩止早就在朝堂上窥视多时了,既然两人是同道之人,为何沈然之却不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沈然之回到了帐中,秋风一吹,只觉得森冷。
顾鸩止的轩然是沈然之早有预料的,正因如此他才未将自己的行事告诉他,二来,入宫后几乎事事与顾鸩止为谋,这让他忘了自己以前从来都独断专行。
这时候顺德在帐外道:“贵君,另外两个人也一前一后进了陛下的帐子。”
他冷面沉声,“知道了。”
顾鸩止这方前头来了两个人,后头又来了两人声称对方才是那个使暗箭伤人者的人。
这两人加上已猝死了的乌洋才是沈然之的饵,也是顾鸩止欲擒的贼。可是他这盘棋下的将两个无辜的观棋者也带了进局,似乎不太妥当。顾鸩止他身为皇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另一人利用自己的权利和手段肆意滥杀自己的臣子么,即便那人是自己恋慕之人。
沈然之的局子中有一个漏洞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那便是他忽略了赵垣他只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太高看对方了,以为对方拿上弓后便可以拉开射人。
后来的张世与马成道早在之前就被赵垣挑拨离间,如今虽同为俦党,关系却薄的如一层灞桥纸。两人无休止尽地吵起来,把对方不为人知的底都在皇帝跟前掀了个遍。
贪污受贿、渎职怠职、触犯皇权…单是被他们揭露出来的这些罪证就足以将两人遣谪到寸草不生的荒蛮之地了。
在这四人被送往刑部大牢之前,沈然之去见了一面赵垣。
赵垣手脚上带有镣铐,爬行到沈然之腿边,嘿嘿笑道:“沈贵君您可想好了法子助臣脱身?”
沈然之将自己洁净的袍子从他的脏手中扯出来,澹然道:“只需派人给刑部尚书捎个信,你这几日吃些苦在牢狱中静候佳音便是。”
赵垣并未提到射箭杀人之事,只认为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有沈然之这句保证便可以抵过他一切焦躁不安的心了。
他不知道的是,沈然之本只是利用他一朝,如今正在心底里盘算着该赐给他个怎样的死法。
当初沈然之有刑部尚书邹利他的把柄,这人早就归顺于自己旗下,另外两个宁王的人必死这是没得斡旋的,至于赵垣,沈然之不在乎他最后被冠以什么样的罪名,总之他要他死便是易如脱屣。
赵垣的得势的笑,点燃了沈然之在沈家的那些记忆。
沈然之向内要与沈青沈月斗智斗勇,有时又因自己的苟活感到愧恧而甘愿受辱,向外又因为沈家螟蛉的身份被邻舍家的孩子所视为丧家之犬。
万般恚怨堆砌于心,他日他定要他们血溅面靥。
次日围猎时顾鸩止追赶一只奔跃敏捷的小鹿时,被其引进了一片他从未到过的林子。
那只小鹿逃进来后,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顾鸩止牵着马的缰绳在林中寻找,它却倏然在不远处奔腾而过。
在他抬手举弓之时手背传来微微刺痛之感,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背上一条不长不短的红痕正往外渗血,陌约是被草丛中植物所划伤了,他并没在意,而是继续逐鹿。
没过久顾鸩止便头脑昏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挤出些理智驾马回去。
天边暮色一半橙黄,一半惨白,泾渭分明。
惨白的那边慢慢向橙黄的这边袭来,天要变了。
何福见到一匹马从远处急奔而来,掀起阵阵尘烟,驻蹄停在自己跟前。骑在马上的人从马背上重重垂落在地。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皇宫。开柜关柜,太医院内,一片慌乱,院使带着一众太医将药柜翻了了个底朝天也不见着治疗毒芹的白通草。
像是得知了这次自己必死无疑的消息,院使双腿绵软,无力的跪在地上,“白通草……已经用完了!”
猎场这边,顾鸩止躺在软榻上,脸色惨白,气息越来越微弱,双手抖得像筛糠。一同前来的太医,围在周围心急如焚,又束手无策,尝试用别的草药进行缓解,可效果甚微。
大长公主顾熙颖进到帐中,脸色铁青,等了这般久也不见太医院将解药送来,她遽下令道:“派人各地搜罗,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白通草!”
这时候外头侍卫火急火燎的道从来太医院传来的消息。
声音觳觫道:“启禀大长公主,太医院白通草已用毕,库存告罄。”
顾熙颖气的浑身打怵,“好好好,你们太医院就是如此行事,皇帝如今命悬一线,这么重要的药材竟然能断货。”
如今分阴皆是黄金,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第一时间下令去搜罗,也省去了等待的时间。
几位太医战战兢兢,跪在顾熙颖跟前,开脱道:“白通草本是宫中常备的药材,只是贵君他身子孱弱,长期用药调理,消耗极大,这才导致库存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