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怎能听不到对方说的什么?
顾鸩止本是想带着沈然之来吃点东西消解罗愁绮恨,却不想这些东西竟还走到哪跟到哪。
他挪了位子,从对面坐到沈然之身侧,轻声问道:“要走了么?”
沈然之往里边坐,给他腾出位置,他语气平淡道:“不是你说要来吃馄饨的么?馄饨影都还未见到怎么就急着走人了?”
说罢,小二就端上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二位客官请慢用。”
“多谢。”顾鸩止道。
这边才刚送完,那边又开始催促起来,“小二我们的馄饨呢?怎么还不端上来。”
“欸,就来了。”他急急忙忙跑回去后厨。
顾鸩止用勺子舀了几肉馅饱满的馄饨放进另一个碗里,然后把多的那碗端给了沈然之。他笑道:“这么多,我吃不完,你多吃些。”
那边那群人又说话了。
“我听说那姓沈的还有一枚玉佩,他生前可宝贝了后来送给了县太爷,人家县太爷顾及着当年的师生情分到现在都还保存的好好的。”
一人突然拉着旁边两人,让他们听自己说话,“你们可知他弟弟现今还活着?”
“如何不知。你说他们全家人都死光了,他还有什么脸面苟且偷生。若是换做我不自戕都被这天下给咒死了。”
“可不是,让别人做替死鬼,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么?”一人声音严肃。
顾鸩止一直在与沈然之讲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沈然之偶尔唔唔嗯嗯的回复着,但他能看出来他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别听他们的话好么?”顾鸩止道。
沈然之勺子顿在半空,又放了回去,片刻后道了一声“好”。
待他们吃完馄饨离开后,那三人的嘴依旧没有闭上。外头黑成一片,在回去的路上,沈然之走的很慢,脚步间还有些犹豫。顾鸩止早察觉到了,可当他回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沈然之已经不见了影。
沈然之像是被蛊虫控制住了一般,一心只想着要去拿回沈赫渊的那枚玉佩。他调头往县衙的方向去。人一旦失去了理智,会做出的事是难以想象的。
巷中飞墙下奔,却不知从何处落下一人堪堪挡在沈然之的前面。他抬手拦住他,却让他以为是要攻击自己,使了招数出去。
那人没有反击也没有躲,恰恰好被沈然之击中,沈然之又连出招数这回那人一一躲过躲过了。
“是我。”那声音他听出来了。
是顾鸩止。
“让开,”沈然之语气斩冰碎玉。
“你要去哪?”他问。
沈然之没有回顾鸩止的话,而是从旁边绕开,顾鸩止却也跟了上来。
“我知道你是急着想去拿回你兄长那枚玉佩,但能先冷静一下么,你这样冒然前去没准正中对方阴谋的靶心。”
沈然之停了下来,平日里那八面玲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道:“你凭什么要站在一个制高点,来评判别人的准则。”
“不过是同方才那群人一样罢了。”
顾鸩止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理解你的感受,也无法站在你的角度思考,这是我的错。你能允许我自私一回么?”
正说着,却见不远处传来光亮,是衙门出来夜巡的人。顾鸩止拉过沈然之躲了起来。
钟捕头走到这里,他道:“奇怪,方才还听到有人在这里说话,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转身问:“你们有没有听到?”
衙役们都说没有,但他还是不放心,命人把周围一切都检查一圈。衙役们分散开来,把周围翻得鸡飞狗跳,也没找出个人影。
“捕头大人,您方才定是听错了,这周围连只老鼠都没有啊。”
钟捕头摆摆手,“没有就没有,走!换下一个地方。”
他们只是在这处搜,没料到对方只与自己隔了一道墙。
暗角处,沈然之缓口气道:“抱歉,我方才失去理智了。”试图挣脱顾鸩止。
“回去吧。”
刚一挣脱开没走几步,对方又跟了上来,把人扯进怀里。
顾鸩止一面安抚,一面道:“听我说,以前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没人会因此忘记沈家人的冤,至少你不会……还有我。我们一步步来好么?”
沈然之木木地道:“我知道。”
顾鸩止闻言,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因为过去那些事心感愧疚,但那都不是你的错。”
【要怪就怪你自己,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是沈然之的错!】
沈然之瞬间想起了别人对他说过的话,他只记得话的内容,连说这话的人是谁都记不清了。或许是因为同样的话说过的人太多。
良久,顾鸩止道:“今后你的准则我奉为圭臬。”
沈然之不着一字,推开顾鸩止,他的发丝擦过他的喉结。就像是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地划过他那脆弱而又敏感的地方。紧接着是一阵凉风灌了过来,他见沈然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髻,将飘到自己跟前的头发拂了回去。
沈然之转身离开了。
顾鸩止知道的沈然之他这是回去了。
他走的小心翼翼。
他的爱同样也是小心翼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