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鸩止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既然换好了……这就麻烦了。
已经换好的琴弦哪有断开的道理,况且自古有断线不祥的说法,今日琴弦断裂一事就已经弄得人心惶惶。
琴弦被挽成了一圈一圈的同心圆,放在手里并无温度,却像一道道有温度的丝线交织上人的思绪。
……
次日,沈然之同顾鸩止一道在御书房批折子,处理完后,两人切磋了一盘棋艺,忽听外面何福来报,说:“昨夜杨厘派了两个人潜入那姑娘的家,趁着那姑娘睡着时,将她绑走了。”
顾鸩止:“绑去了哪?”
沈然之阁下手中的折子,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庆,庆花楼。”
闻言,顾鸩止侧头,与沈然之相视,问道:“和你想的一样?”
“……嗯。”
-
庆花楼。
鸨母眼神犀利,一把团扇拿在手里,不停地给自己扇风。姑娘们整齐的排成一列,等着她的教训。
她莲步移到一人跟前,停了下来,姣好的黛眉紧紧蹙起来,“新来的?”
那姑娘似乎傲气得很,并没有回她的话。
旁边一小厮迎上来,“这位是昨晚杨公子送进来的,您瞧瞧。”
她捏着她的下巴瞧了瞧,“瞧着模样是不错。”
“把你脏手拿开,别碰我!”那姑娘打掉她的手。
“脏手?我的手怎么就脏了,你倒是说说?”
她斥道:“是个女子都不该像你们这样。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鸨母还未开口,另外的姑娘便捷足先登,“呵,见不得人的勾当。到头来还成了我们的错了?我倒不知道究竟是狎客见不得人,还是我们更见不得人?你告诉我。”
“我……”
“是,我知道像你这种贞洁的女子嫌弃我们,但谁又没有自己的苦衷呢?”
如果连她们这些所谓的贞洁女子都嫌弃她们的话,这天下还有谁能看得起她们?
这无疑是挑起了女子与女子之间矛盾的窗户纸。而从中获益的只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狎客。
那姑娘彻底语塞了,她们有自己的苦衷,这点可以理解,但事情也不该是这样的……
似乎……女子久为尘世所压,而当她们发现不对,并且想要起身求诸平等时,却发现这很难。因为它就像魔鬼一般钻进了人的常理。
“你有你的苦衷,难道我们就甘愿待在这了?”另外的人说。
庆花楼从前就是个听曲看戏的地方,里面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自从妈妈将庆花楼被杨大人握在手心后,一切就都变了。楼里面的姑娘得病的得病,相继死去,人不够怎么办?只能从外头抓人进来。
……
鸨母在这事上确实有愧于姑娘们,但如今已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她能怎么办?
鸨母欲言又止了一下,随即怒吼,“你们这群小蹄子说这话什么意思?真是反了你们了!”
“来人呐!把这俩人给我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我看你们还敢不敢反。”她手指颤抖,指着领头说话的两人。
两小厮随后就捂住她们的嘴,将人拖了下去,不留反抗的余地。
“看到了么?这就是反抗的后果。”她说,“好好做你们的事,今后谁敢动她们这样的心思,下场只会比这更严重。听到了么!”
姑娘们指尖在手里捏的泛白,心中有怨,都尽数堵了回去,口上好好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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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顾鸩止动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这就下旨让刑部过去。”
不行,若是现在派刑部过去抓人,人是抓到了,那到时候朝中官员问起来,他该如何解释?
顾鸩止沉吟,却沈然之说:“先等等。”
“你有何打算?”
“得将这事闹的大些。”
顾鸩止道:“你这是……有计划了?”
听沈然之这么一说,便知道这事定然早就在他心里被琢磨了个遍,而他从这次次琢磨中找到了完美的法子。
沈然之略微颔首。
顾鸩止道:“说说看?”
沈然之只道:“现在只需笔墨。”
言罢,却觉得冰冷的指尖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牵起。
顾鸩止将沈然之带到龙椅前,双手搭上他的肩,说:“坐下。”
“你……”
沈然之哪敢坐在这位置上,以前来御书房批折子时也只是跪坐在下方的叠几处。
奈何顾鸩止没给他反抗的机会,按着他的肩,引着他坐在了龙椅上。而后从他身后闪到一旁,开始给他研磨。
墨锭摩挲着砚台发出沙沙的声音,墨汁浓烈的香味点染上沈然之的鼻尖。
半响研磨的声音停止了,顾鸩止说:“写吧。”
沈然之笔尖沾上了墨,迅速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字,写毕,把笔搁笔床上,将写了字的那张纸叠起来。
“派人把这个私下交给庆花楼的琼瑶姑娘。”
顾鸩止方才看了沈然之写的内容,也大概猜到了他要打算做什么。
“下一步做什么?”他问。
“等。”
顾鸩止拖着腮,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笑道:“你这是打算让里面的姑娘们都起来反抗?”
“是。”他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