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择了一处坐了下来,环顾四周,高大的朱红漆柱稳稳支撑着屋顶,横梁上悬挂着金碧辉煌的宫灯,与四周的壁画交相辉映,华丽而神秘。
地面光滑如镜的大理石,镶嵌着不知名的精美图案,屋内清一色紫檀木家具,花纹依旧雕工繁复,还有阵阵木香。
不由暗暗咋舌,祭酒府比起这儿,也还差的远了。
沈昀凳子还未坐热,又被安置在左侧一座,李玄亮则坐于正中主位。一众人依次坐定后,大殿中央上来了十数名怀抱琵琶的女子。
李玄亮开始发话道:“今日我要招待贵客,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琵琶女们应声称“是”后便拨动弦丝,弹奏起来。
复又唤来几名衣着艳丽的年轻女子,脸上还稚气未脱,妆容各异,近看亦是各有特色。
这些姑娘十分熟络地依次来至李玄亮等人跟前,端茶斟酒,捏肩捶背。
此情此景,沈昀只觉甚为奢靡,暗叹一句,天下至尊也不过如此了!
一曲终了,沈昀适时起身走至李玄亮跟前,从袖囊中掏出一物,“愚弟近来,偶得一本书,想着李兄或许有兴趣,便不敢藏私。”
李玄亮手捏酒杯,目光从前方的琵琶女身上抽离回来。
睨了沈昀一眼, “这是何书?”
沈昀双手呈递上去,“有关斗蛰的。”
李玄亮闻言放下美酒,伸手接过,只见封皮上行楷体写就《促织经》三个大字。
李玄亮眸光一亮,正了正身姿,迅速翻看了起来。
沈昀为投其所好,后在王富的指点下,几经搜寻,终得这本早已散佚的孤本——一本蛐蛐专著。书中有关如何喂养,斗蛰的技巧等等,介绍的不厌其详。
李玄亮素来不喜读书,见沈昀说是斗蛰之书才起意翻阅,岂料却越读越入迷,当读到:“似有解人意着……而英猛之态甚可观也。岂常物之微者若是班乎?此君子之所以取而爱之者,不为诬也。愚尝论之:天下有不容尽之物,君子有独好之理。”等句时,李玄亮直呼:“此乃宝书。”
合上后递给身旁的薛庆,叮嘱道:“替我好生收起来。”
又笑对沈昀说:“你是不知道,这本书我早有耳闻,之前还遣人寻过几次,这些憨货真是……”
沈昀悠然归座,谦虚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如能对李兄的斗蛰技艺有所助益,那便是此书的造化了。”
李玄亮笑道:“你啊你啊!”
坐下席的吴鄘,看沈昀把李玄亮哄的服服帖帖,不由道:“这做人还得看沈大人呐!啊?李兄自打与沈大人相识以来,可真愈发瞧不上我们这帮人咯!”
李玄亮笑骂道:“看看,这说的什么话?娘们似的,还吃起醋来了。”
说的一众人又跟着哄笑起来。
有人喊道:“该罚!”
“罚他一杯就好了!”
李玄亮如梦初醒,“对对对,快罚。”
待吴鄘一一饮完,琵琶又在姑娘们的素手中奏响了。
沈昀也不懂琵琶,只是所弹奏出的乐曲,的确悦耳。眼前的姑娘,更是一个赛一个的赏心悦目。一时竟分辨不清,究竟是他们浪掷了光阴,还是享受了人生。
酒过三旬,菜已五味。
不知何时,席间几人天南海北的闲扯,所议之事辗转又到了时下的那桩宇文徽新案。
沈昀也凑话道: “我听闻,宇文徽是先帝年间拥护圣上的大将?”
吴鄘道:“那还算不上。蓝玉当年,只算得先帝手上的一名小将,还排不上甚么名号。大缙立朝后,他手里那队人,原本要拆散他用,是当今圣上极力反对才保了下来的。”
一帮闲闻言似有感触道:“那时老豫王和宇文将军,可是先帝口中称赞不绝,敌国闻风丧胆的存在。一个征西一个征东,啧啧……”
吴鄘道:“可惜宇文徽老糊涂了。”
沈昀低语一句,“成也萧何败萧何。”
此话却给吴鄘听到了,他笑道:“沈老弟此言差矣,要不是圣上赏识,他焉能风光至此?”
一帮闲道:“我听最近有传言说,牧安竟然是宇文徽的私生子?你们说是真的吗?”
“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 吴鄘急的推开给他捏肩的姑娘。
在坐者都问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他与有荣焉,开怀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此事最初还是李兄留意起来的,你们问李兄啊。”
吴鄘如此一说连沈昀也开始聚精会神了。自去岁入京以来,他就曾听闻皇上下嘉奖令追捕宇文徽党余孽。
提起光荣事迹,李玄亮颇为得意,说道:“还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牧安这小子,我其实老早就觉得他不大对劲,在朝中高呼不以权谋私,不结朋党,其实私下里时常围绕着宇文徽打转,我派人跟了他一年多,才漏了马脚。不久前,他偷偷去拜祭宇文徽的墓,”李玄亮一拍红漆木桌,“被我的人给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