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他喃喃自语,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碎成片片。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禁军统领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冷声道:“奉陛下口谕,还请宁王进宫面圣!”
他虽已封王,但并不算久,身边人甚至父皇母妃说起来,仍是唤二皇子或者老二。
此时乍一听见这等称呼,文旭恍惚间要以为,说的是哪个外姓藩王。
他颤颤摸了摸额角,冷汗涔涔,方才明白——他上当了!
坊间传闻、李文远……甚至还有他派去灭口的人,他那位父皇怕是都一清二楚!
眼前人还在催促:“宁王,请。”
文旭强压心中惶恐不安,稳住冷脸姿态,瞪了他一眼:“本皇——本王知道了,这么急作甚?”
那人不卑不亢的姿态让文旭心下一沉。
怕是文熙帝的态度觅明显到让底下人都察觉了——不,该是并未掩饰。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也该下来了!
……
只是当他对上那双满是帝王威严的黑眸时,文旭很不争气地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笼在袖中的手不禁一紧,文旭感觉着掌心物体尖锐坚硬的触感,发觉不知何时出了一层细汗。
文熙帝说了什么他都不清楚,只是当听见那句“你何必如此”时,文旭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你懂什么!”
匐匍在地的青年猛然抬头,神色间是令人陌生的愤怒,看得文熙帝有些恍然。
明明是曾经看着长大、封王的亲子,不知何时起,眼神变得如此疯狂陌生。
文旭死死盯着文熙帝,冷笑起来。
“你根本不懂,我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只知道安坐龙椅之上,呼风唤雨,动动手便有无数人为他前仆后继……而他呢?明明是亲生的儿子,从小到大他可曾忤逆过他半分?
嘴上说着亲生父子舐犊情深,人前人后不仍尽的是君臣之礼?
他早看透这伪善的父皇,他有那么些个儿子,为了活下去、活得好,他不争也得争!
可是即便文熙帝偏宠老二,他也不会如此愤怒,究竟为什么——
“你只要恪守本分,即便不做扰乱朝堂之事,也依旧是要风得风的皇子啊……就算日后不得这个位子,又有什么缺憾呢?”
“没有缺憾?没有缺憾就是最大的缺憾!”
文熙帝被吼得重重咳嗽一声。
文旭又开始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旁人。
究竟为什么?他早该想明白的——老二抑或旁的皇子也就罢了,可为何这老不死的如此看重燕长绥那草包?
吃穿用度皆按皇家礼制来,在殿前甚至比他们这些个正统皇子还要随意自在!
莫说是皇子,说句大逆不道的,除了不能处理朝堂之事,比起文熙帝自己,只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到如今,他也无所顾忌了。
“父皇以为,我想平平稳稳地度日子,便能凡事遂我心愿么?只要我在这个位子上一日,我便一日不得安生!多少人盯着我、忌惮着我,难道父皇当真全然不知么?”
文熙帝哑口无言。
此番说来,他犹如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嗫嚅半晌,无力摆摆手。
文旭闭眼:“父皇既已知我,生死随意,全凭父皇予夺。只求念在往日情分上,不要苛责母妃。”
文熙帝没应,只微微扭头,朝着立在一旁的太监道:“将他带出去罢。”
青年发丝凌乱,不再看身居高位的帝王,深深俯下身去,行礼。
而后他甩开要来搀扶他的小太监手臂,起身往外走去。
……
“文熙帝还留着他?”
顾沅芷坐着剥葵花籽,闻言片刻讶然,而后恢复平静。
“嗯。”燕长绥应声,趁她不注意,偷偷捻了一粒掉在桌上的葵花籽,不动声色笼入袖中。
“他毕竟是正统皇子,平日无半分行差踏错,只这一回设计诬告清官,罚了俸禄,剥了王位,便也罢了。”
看似大发雷霆,实则不痛不痒。
顾沅芷早知二皇子不会轻易被说放弃就放弃,剥了王位,又不是贬为庶民,反而又当回二皇子,说不定日后讨了文熙帝欢心,又上演夺嫡戏码。
而文旭这人,虽智谋说不上顶顶好,阴毒却是不得不提防。若他知晓背后有他们推波助澜,说不定又要想出什么手段。
前世利用,加今世与舒棠联手,无论哪点,她都得想法子,将二皇子铲除。
“方才就想问了,你对二皇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顾沅芷心尖一跳。
这人竟如此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