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更加压低身子，几欲匍匐在地，却是大气不敢出。

此事是由府上的探子打听到的——其实也无需打听，不知何时起，只一夜间，街坊里的孩童们唱起奇怪的童谣。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如何压下这流言。

若是被那长舌的御史朝臣们捅到文熙帝面前，让他当真起了疑心，命人调查此事，那才是得不偿失。

文旭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压下滔天怒火，冷静了些，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看了看伏地不起的幕僚，冷嗤一声，把目光落在身旁闷不吭声的侍卫身上，一把扯过后者衣襟，压低声音道：“趁夜去别院——你知道他在何处的，把姓李的解决了。记住，做得干净些，别留下任何痕迹！”

这会儿倒是记得他姓甚名谁了。

侍卫略一低头，领命而去，文旭却依旧心神不宁。

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心中隐隐不安。

绝不能让别人撬开李文远的嘴！

城郊某处宅院外。

李文远坐在里屋，手中紧紧握着茶盏，仔细瞧去，似乎微微发抖。

“怎么还没来……”他喃喃自语。

似乎要掩饰住不安，他将冰冷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又颤抖着给自己添上新茶。

就在拿起茶壶的功夫间，短促剧烈的声音传入耳中，惊得他瑟缩一下，瓷器轰然落地，与木门破开的声响融为一体。

“啪——”

李文远想跑，但很快阻止了自己。

他们说过的，会有人救自己的，不要慌，不要慌……

二皇子府上的暗卫早已埋伏在暗处，静静等待着。

在文旭身侧领命而去的男人低声吩咐：“按世子的吩咐，把人引到埋伏圈，务必活捉。”

顾沅芷仗着躲在暗处，屏气凝神，一一辨认，但并未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有统领全局的心腹，也有杀人不眨眼的死士，只是没有之前同顾她打了两个照面的那人。

一群人马潜伏在暗处，却是越等越急躁。

他们本打算趁夜深人静，在李文远熟睡之际动手，但屋内灯火通明，烛火全无要熄灭的迹象。

为首的沉吟良久，下定决心，大手一挥。

与此同时，柳宅外。

顾沅芷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站在暗处，目光紧紧盯着柳宅的方向。她身旁，燕长绥负手而立，神色淡然。

“世子觉得，四皇子会派人来灭口吗？”顾沅芷低声问道。

燕长绥微微一笑，语气笃定：“李文旭胆小如鼠，又贪生怕死。如今太傅已经查到了南城县令的升迁之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顾沅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就等着看吧。”

她扭头瞥了一眼身旁人，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觉的感觉慢慢异样起来。

是安心。

意识到这件事时，顾沅芷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是因为前世见识过他的手段，便在同这人共谋时，将他当成了可靠的盟友罢了。

可是从来没有永远的盟友。

她微微出神，燕长绥似乎多长了眼睛，无需扭头便淡淡道：“难得不唱戏了，带你看戏，怎的还如此不专心？”

顾沅芷倏然转回了头，面色不变，无半分偷看被抓包的羞怯。

青年心中暗叹一口气，甚至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带上了些许失望。

他收敛神色：“他们来了。”

几道黑影悄然潜入柳宅。动作迅捷，直奔里屋。

当他们踢开门时，屋内却空无一人。

“人呢？”死士首领脸色一变，正要下令搜查，忽然听见另外一间屋子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道男声，战战兢兢但坚定。

“就是他们！四皇子的人！我曾见过的！”

紧接着，数十名禁军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死士团团围住。

死士正要拔刀反抗，却被暗处射来的箭矢击中手腕，长刀落地。禁军一拥而上，将死士尽数擒获。

顾沅芷在暗处看得瞠目结舌。

她本觉得上回文旭这群人身手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面对禁军还是毫无反抗之力。

她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的青年，突然想起前世他造反登基——那么他的势力，又有多强悍呢？

四皇子派来的死士尽数被制住，李文远长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对着禁军统领连连拱手道：“多谢大人相救。”

禁军统领却是长剑出鞘，“唰”地架在他脖子上，丝毫不客气：“奉圣上口谕，请李文远李先生即刻入宫面圣。”

二皇子府邸。

文旭坐在书房中，脸色苍白如纸。此刻他已无半分恣意，眸中暗潮翻滚，不停转动着思绪。

刚刚方才有人报信，那处宅子已被查封，全由禁军把守，李文远入宫面圣，而他派去的人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