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芷走出酒楼时,天空雾蒙蒙,已下起了小雨。
冬青给她撑着伞,她提起衣角,正要上马车,余光却瞥见一抹姜黄色的身影。
动作顿了顿,顾沅芷装作没看见,从容登上马车。
冬青四处张望,略感奇怪,收了伞也钻进去,好奇道:“小姐可是看见什么故人了?”
故人?还真是故人。
“无事,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无关紧要的燕小世子耳力超群,离得并不远,又怎么没听见?
他哼笑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又放平了唇角。
就当她是喜欢他,方才如此避嫌罢。
否则,又怎么能解释,明明已经冷语相向,还要保守他的秘密?
方才敷衍完文熙帝,火急火燎出来,生怕她有什么别的心思。
但听景叁说,她出宫回府一趟,便直奔酒楼,心中也不确定她的真实想法。
于是又跑来酒楼,搁这等了好一会儿。
只是等到人了,方才看他那眼又冷又淡,一下使他清醒过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
燕长绥扶额,扯了扯唇角。
明明是她喜欢他,他对她无半分情意,充其量欣赏她果断大胆的作风罢了,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再次抬头时,燕长绥神色恢复平静。
“景叁,跟着顾家大小姐——还有里面同她说话之人,查查她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平反之事。
顾沅芷在二楼同书棠谈了许久。
书棠以为她企图狸猫换太子,自己正好借此回归正位。
而顾沅芷心中早从细枝末节中确认,此书棠才是真舒棠。
除了彼此心照不宣达成一致后,顾沅芷交代她特别注意某些事情。
而书棠的消息传回得很快。不过两日,顾沅芷就得到了她想要的。
两日后,顾沅芷坐在二楼,俯瞰楼下。
不多时,她发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中年男子,他独自坐在角落里,神色落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顾沅芷微微一笑:“找到了。”
她朝冬青使了个眼色。
冬青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去,假装不经意地坐在那男子旁边。
她今日女扮男装出门,除了略微有些细的声音,其他装束模样与男子并无不同,甚至多出几分俊俏之意来。
那男子酒至酣处,摔了杯子,嘴里骂骂咧咧:“去他奶奶的,老子帮着干这么多苦差,说丢就丢了。”
冬青佯装被吓到,而后靠近,突然啧啧称奇:“这位大哥,我看你有大富大贵之相,怎的在这里喝酒买醉?”
那男子抬起头,看了冬青一眼,眼神狐疑,但酒劲上头,并无过多提防。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怒火烧得更烈,“啪”地又摔了另外一个杯子:“什么大富大贵,我看就是个贱命!”
冬青微微一笑:“此话怎讲?大哥,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道:“罢了,我同你个招摇撞骗的算命的讲什么。”
“不同他讲,不知先生可否同我讲讲呢?”
男子一愣,扭头看向来人。
顾沅芷缓缓下楼,已行至二人面前,见到李文远,微微一笑:“李先生,久仰大名。”
李文远更加迷惑:“你怎知道我的名讳?”
顾沅芷避而不答,却转头道:“我曾听闻你往日在二皇子府上做事,正是春风得意,怎的今日在这儿借酒消愁?
“还是说,是因为你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李文远的脸色一变,随即恢复了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乃张家的姑娘,二皇子托你做之事我俱已经明了,是以你不必瞒我。此番找到你,只是为了求证罢了。”
李文远心中没底,酒意已醒了三分:“张姑娘,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我不敢说。二皇子府上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顾沅芷微微一笑:“你且放心,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定能保住你。
“毕竟,我身后的人,不比二皇子势力小。”
李文远愣了愣,心中顿时浮现几个猜测。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张姑娘,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我真不能说——”
顾沅芷语气坚定而温和,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知晓你有所顾虑。但你所知道的,或许能为那些被冤枉的人带来一线生机。”
大抵是良心不安,又大抵是对二皇子心怀怨怼,李文远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你真的能保住我?”
顾沅芷点了点头:“自然。”
二楼雅间。
李文远望着面前散发汩汩热气的茶水,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缓缓讲述:“张姑娘,你应当知道二皇子府上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张家的事情,其实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