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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破旧世界2(林善个人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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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善:“您真是聋哑人的大恩人。”

唐律师:“过奖了,你和网上的一些人一样,对我的称赞实在是太高了,其实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而已。”

法院又花了三个月准备下一次庭审,再次开庭,这一次公安那边对于林善母亲被人贩子拐卖的事情有新线索了,确认了林善母亲就是当年被拐卖的小女孩。

于是唐律师就这件事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认为应该从被告人(上诉人)的视角上来思考,不要开启上帝视角和圣人视角,想象一下,假如你们是被告人,被人贩子从偏僻的小山村拐卖到举目无亲的大城市,被迫给一个经常赌博和家暴的畜牲生男孩,结果因为是个女孩经常遭到丈夫以及丈夫亲戚的辱骂。

但那个小女孩却是你唯一活下去的希望,这么多年来你都为了她默默忍受家暴,结果被害人还要摧毁你唯一的希望。站在这个角度上,我想问,如果是你们面对当时的情况,你们会选择放过这样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吗?

一旦放过他,没准下一刻这个畜生就会拿着武器冲上来杀死你们母女二人,如果是我处在这种情况,没准我还会砸的更狠一点。那么各位的看法呢?”

公诉人:“但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我认为我们应该站在法律的角度客观、冷静地判断和思考问题。”

唐律师反驳道:“可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理性的人,只有一般人,而一般人就会有弱点,处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我相信正常人都会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

法律不是冰冷的理性机器,它要倾听、感受并尊重民众的血泪疾苦。站在事后角度的科学判断只是一种事后诸葛亮的冷漠与傲慢。”

这话一出让受害人林空的律师和公诉人都哑口无言,最终林善的母亲胜诉,被判正当防卫,不用负刑事责任也不用赔偿民事纠纷。

庭审结束后,林善激动的要给唐律师下跪,被唐律师急忙制止了:“哎哎,其实我也没干什么,不用行此大礼。”

林善正色说道:“我以后也想成为像您一样给聋哑人免费做律师的好人。”

唐律师得知林善也想像他一样成为一名手语律师十分惊讶,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做这一行可不容易呐,我有一次给一个聋哑的农民工做律师,帮忙要回他被犯罪团伙骗的钱,结果被那个犯罪团伙威胁再帮那个聋哑人就要杀了我,因此每天战战兢兢地,晚上睡觉时还拿了一把刀放在枕头下自卫。

就算知道这么艰难,你也要做律师吗?”

林善坚定的点了点头,唐律师高兴地鼓掌说道:“好!有志气!那等你大学毕业之后就来我的事务所吧,我收你当徒弟,带着你实习一年看看情况。现在的话,先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吧。”

林善兴奋的点点头,和唐律师告别,来到看守所的门口,和从看守所出来的母亲抱在一起。

这时警方传来消息,说是抓到了贩卖集团的头子,让林善的母亲去指认。林善的母亲通过单向玻璃看到那个人贩子的脸,激动的一阵比划:“是他!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把俺卖给了那个畜牲!”

并起来通过DNA对比,警方追溯到了林善母亲的老家,她们一起跟着警察坐了几十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了偏僻的小山村,在当地民警的带领下走到外公外婆家门前,却发现房屋破旧,连蜘蛛网都长出来了,根本没人住。

警方一问村里人才知道,原来当年林善的母亲被拐卖以后,她的父母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放弃寻找,只是乡村太偏僻了,于是外公留下外婆和林善母亲的妹妹,在家里等待林善母亲回家,他独身一人前往城里张贴寻亲启示。

但是林善的外公一出就几十年,一点音讯都没有,到现在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为首查案的警察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转身告知林善母亲:“我记得有一个孩子的父亲不畏辛苦,顺着线索查到了当时的拐卖团伙,但是却被人贩子发现之后给杀了以防泄密……”

林善母亲看到女儿翻译的手语,流下了眼泪。

她也曾恨过父母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找她,是根本就没把她这个女儿当一回事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结果没想到……她的父亲是死在了带她回家的路上。

更何况她的父母一个哑了一个聋了,父亲还是一个瘸子,要想找到她困难加倍。很难想象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一脚深一脚浅的,凭着顽强的毅力找到人贩子组织的。

村里人得知林善母亲终于回家了的消息,告知了林善母亲的姐姐,也就是林善的小姨,她听到失散多年的姐姐终于找到了,高兴的长途跋涉走了十几公里的山路,从夫家赶到了姐姐身边。

林善的小姨是家里唯一的正常人,不聋也不哑,她热泪盈眶的奔到姐姐身边,却又在差几步的时候慢慢停下,好似近乡情更怯。

直到林善的母亲主动朝妹妹张开一个拥抱,林善的小姨才欣喜若狂地抱住了她。

林善的小姨由于丈夫也不是聋哑人,很久没有比划手语了,有些不生疏的一边说一边比划道,声音还带了一些哽咽:“姐——我真的好想恁(你)!爹出去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只有俺和娘相依为命,可是娘天天念叨恁,精神出了问题,多年来缠绵病榻,去年的时候得癌症走了……

她本来还想撑到临死前见上恁一面,但是,她还是没有等到恁回来……”

林善母亲听了外婆死去的消息瞬间红了眼眶,然后小姨拉着她去找爸妈的牌位。

由于林善的小姨翻山越岭回来很艰难所以不经常打扫,导致她父母的牌位结满了蛛丝网,默默隐匿在无人问津的破屋里。一旁燃放的烛火也马上就要燃到头了,兴许是终于见到女儿终于归家了,两个烛火都慢慢流下了一滴晶莹的烛泪。

林善母亲和妹妹重新擦拭干净了父母的牌位,又重新摆上了祭品和烛火,再把破旧的屋子打扫了一下。

林善母亲看着墙角自己小时候刻的歪歪扭扭的字发呆,那是她以前的名字——刘淑。自从被拐卖之后,人贩子给她改了个名字,改成了刘海霞,周围的人也都这样喊她,她就渐渐的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连父母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在被人贩子打骂的那段时间里,她经常拿一块石头在地上刻自己的名字以及父母妹妹的名字,在心里嘱咐自己不能忘记,一旦忘了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段昏暗的日子里,回家的梦想是自己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可到最后就这样过了30年,她还是把以前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小时候她家面前的田地开满了油菜花,他父亲经常在一亩地里耕地。过了田地有一道河,她经常和妹妹去那条河里打水回来喝,有时候两个人互相泼对方的水打闹,母亲则会在家里做好饭等她们回来……

可如今呢?

她父亲被人贩子团伙杀了,她母亲因为她被拐后精神变得不正常,患癌去世了。只剩下她妹妹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但头发也都白了不少。

林善小姨见林善母亲看着那些她曾经刻下的字像是在怀念什么,叹了口气,带着林善母亲来到母亲的坟前。

林善的母亲跪在她母亲的坟前,用手语比划道:“娘——对不起,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来没能好好伺候恁,还一直恨恁们为什么不来找俺。”

在场看得懂手语的人都默默的哭了,林善的母亲给外婆烧了三炷香,然后伏在外婆的墓碑上哭,拉也拉不起来。

林善母亲终于有机会跟母亲倾诉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娘,俺这么多年过的好辛苦,被拐卖到人贩子手上的时候,他们天天打骂俺,还拿开水往俺身上烫,就因为俺不会说话告不了状,俺比别人的伤多了一倍。

卖到了那个畜牲手上也是天天打骂、羞辱俺,每一次受不了逃走,都会被他或者他的亲戚发现,又把俺抓回去,打折双腿。每天吃的只有凉掉的剩饭,娘——俺真的好想念恁的饭,可是俺再也吃不到了,俺连恁和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啊啊啊——!!!”

一些记者听说了林善母亲的故事跑来采访她,问道:“这么多年你有什么感受呢?”

林善的母亲擦了擦眼泪用手语比划:“俺13岁时被人贩子拐卖,今年43岁,俺受了这多年的家暴和辱骂,俺的一生都被人贩子毁掉了,俺的家庭也因为人贩子拆得七零八碎,俺恨人贩子!!!”

采访的视频一经流传到网上,有众多网友纷纷义愤填膺:“快让那些该死的人贩子死刑!!!”

后来林善和母亲去看了那个人贩子团伙的公开庭审现场,因为人贩子团伙的头子杀了林善的外公,并且间接导致很多被拐卖的孩子父母间接死亡,法院判了他无期徒刑并且没收了他全部的财产,其他的都是有期,并处以罚金。

而且还要赔偿林善母亲这些年来受到的家暴去医院的医药费、检查费、上诉和请律师的费用等等,总之唐律师建议能要的钱都尽量出示发票要到,但是林善母亲这些年来受到的精神伤害却是无人能补偿的。

按理说林善的父亲也应该以奸污妇女、买卖人口罪接受审判,但如今他死了,最多只能惩罚他的亲属比如他姐姐包庇罪、妨碍公务罪,判处四年有期徒刑。

林善和母亲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石奕早就过了半个学期回归校园了,不过在江晚落她们的保护下找不到机会揍她。而她也一直忙于搜集证据打赢官司,没空理会石奕的挑衅。

直到后来他爸的那群狐朋狗友上门讨债打破了平静,并且没人开门就一直在出租屋外面砸门,嚣张的喊道:“臭娘们和丫头,快点滚出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既然臭娘们你把你丈夫弄死了,那就只能你们还钱了。再不开门我就把门撞开了!!”

她们的出租屋在一楼,林善让母亲快点收拾东西从窗户逃走,她断后。

林善则躲在屋里偷偷报警,等到讨债人真的撞开了门,她强行镇定对上门的讨债人说:“赌债不受法律保护,父债子偿在我国是没有法律根据的!按照民法典第1161条规定,只要我不接受我爸的遗产就不用承担他的赌债!”

讨债人叼着烟真被她唬住了:“那照你这么说,我该找谁还钱啊?”

林善:“你可以去开我爸的棺材问一下,反正他欠的债半分没花到我们身上,要还也不是我们还。”

讨债人撸起袖子:“诶嘿,我今天就要你们还了,兄弟们给我砸!!!”

正准备冲进去却突然听到了警鸣的声音,他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他妈居然敢报警?!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结果逃跑之中,其中一个兄弟被警察捉住了,一见报警人又是林善,警察说道:“又是你啊,这次是什么事?你父亲都死了总不至于还是家暴吧。”

林善:“他逼着我们还根本不是我们欠的债务,并且还打算非法入室。”

然后警察把其他讨债的也逮回了警局,他们被拘留九天,并进行了一顿批评教育。

林善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一回头望她母亲根本没跑,手上拿了把菜刀看着讨债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发抖。

林善抱着母亲安抚的拍了几下她的背,然后迅速的和母亲收拾东西搬家。

可是新搬家地点的邻居好巧不巧是石奕的小弟,石奕的小弟正在屋里打游戏,被他妈硬拉着出去扔垃圾,开门就碰见了林善。

石奕的小弟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立马回去用手机报告给老大。

林善畏缩的退后几步,被不明所以的林善母亲用手语询问:“怎么啦?”

林善不好意思让刚定下租金的母亲再重新搬家,只能咬咬牙拉着母亲快速跑到屋子里躲起来。

晚上林善害怕的睡不着觉,蹲在门口害怕的听动静,等着等着实在没动静,于是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石奕放学后带着她的小弟们跑到林善家门口,但敲门没人开,他们就在门口叫嚣:“林善我知道你在屋里,快点给我滚出来!害得我被大伯训了半个学期,我今天非得要你好看!!!”

林善缩在屋里不敢出去,她母亲听不到声音所以不知道石奕他们在拍门。直到林善看见他们下楼走后才松了口气。

在那之后,他们每天都会在她家的楼下或者门前让她滚出来,直到有一次林善放学比较晚,林善母亲开门丢垃圾正好碰上她们,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林善母亲也能看出他们来者不善,立刻把门关上。

当天晚上又和女儿搬家,日子清净了许多。但是林善有时会发现石奕她们偷偷跟着自己想找到自己家的方向,她只能七拐八拐甩开他们。

这样的日子让她不胜其烦,直到有一次,林善发现自己抽屉里放着一张字写得潇洒不羁的纸条,上面写着:“想要打破现在的局面有一个办法,在学校的天台假装你要自杀,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样上面的人看到了之后就会派人下来整顿校长。当然你不想这样做的话,也可以当作没看到这个纸条。”

但这张纸条跟她身边朋友的字迹都对不上,江晚落的字有时潦草到她自己都认不出来,孟徐然的字却是一板一眼,姜昕蔚的字如同打印机一样工整完美,梁雅琪认真写得还好,不认真写得跟狗爬一样,都对不上纸条上的字。

那这张纸条会是谁写的呢?

但不管是谁写的,现在看来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林善想起了她的大姑姑在网上装可怜,结果一众网友都相信她的事情,现实里似乎真的是哪方闹得大网络舆论就会向哪方倒。

于是她动笔写起了遗书,第二天上学时夹在等会儿江晚落作为组长要收的本子里,然后慢慢走上教学楼的顶楼。

由于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破旧的栅栏一推就开了,她走到天台的边缘停下,清风拂过她的发梢,将她的头发吹到微乱。

林善垂眸看着楼下青春洋溢、活泼自信的同校学生,再一看自己,明明正值青春年少却灰头土脸,整天唉声叹气。

如果不是从小出生在那个家庭,也许她也能像这些学生一样每天过得非常开心,只用思考午饭吃什么这样的简单问题,而不用像当初那样操心怎么才能让父母离婚,怎么样才能摆脱现在的处境,每天心累到恨不得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林善叹了一口气,她真的好累啊,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彻底解脱了?

这么想的她,又向天台边缘迈的一步,她张开双臂,感受着风肆意拂过她的面梢,将平日里的烦恼都吹走,似乎只有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才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她平日想都不敢想的那些奢侈问题,比如说,这里跳下去会不会很疼,我死了以后校园霸凌的事能解决吗,这世上还会有人记得我吗?

平日里的她从来都不敢思考这些问题,因为那时候她还不配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不能轻易死去。

到最后死亡都成了一种奢望,她就像一个滞留在人间的孤魂野鬼,每天在生死之间徘徊不定,整日过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无数次脑海闪过想解脱的想法,可最后又会被母亲的偷偷哭泣的声音或者旁人的一句关心的慰问拉回现实。

但是现在那些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她应该能自己决定生死了,可以完成她一直以来的夙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林善心想:“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很疼呢?既然死亡就能解脱,那么跳楼时一瞬间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我死后校园霸凌会解决吗?算了,我太累了,懒得管了。

至于这世上会不会有人记得我?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肯定会彻底忘记我,最后大概只有我妈仍然会记得我吧……”

林善又突然想起自己母亲那张焦急的脸,但此刻想解脱的心达到了顶峰,她在内心里叹道:“对不起,妈——就让我自私这一回吧,因为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如果有来世的话,我还当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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