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生病这么久,李霸地最自豪的,还得是自己的身材维持得不错。正因为这样,朱杏拿出她的旧外袍给李霸地套上时,甚至能顺便收个腰。
“这就是帅哥的实力。”他托着下巴,对镜子抛媚眼,“怎么样,绯桃?好看吗?”
绯桃捂着嘴,生怕下一秒就笑出来:“但是,没想到少侠你真的要穿,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李霸地说:“那当然了,做人要说话算话,我都跟他拉勾了。”
朱杏说:“祭鼓节最后一夜,多半是亲人之间的聚会,否则王上不会允许你这样胡闹。”
李霸地说:“要闹也是风逍遥先闹的,陪他玩而已,能怪罪我什么。不过,既然是亲人间的聚会,要不你们不用在旁边了,也去聚自己的,怎么样?”
朱杏低头给他系紧衣带:“我是从美人阁出来的,家人早就没了,不必担忧。”
绯桃拿着梳子给他整理发型:“虽然苗王允许我出宫,但我想了想,还是更愿意跟着少侠。不用担心我,你在哪里,绯桃就在哪里。”
听起来一个比一个有故事。李霸地抓了抓头发,任她们给自己整理好仪容,坐在床上等雪山银燕把新轮椅送过来。他记得现在苗王宫里,除了普通的那一架轮椅,就只剩下黄金的那架了。希望雪山银燕不要推那个来……
结果,雪山银燕是空手来的。
“普通的那辆,之前你和剑无极抓间谍的时候丢了。”他不由分说,弯下腰把李霸地打横抱起来,“金的那辆,我想你也不愿意坐。没关系,苍狼准备了有靠背的椅子,你一样可以坐。”
他调整好姿势,低头看了一眼李霸地。
“你穿的这是什么?”
李霸地大叫:“我穿的衣服是重点吗!金的轮椅也可以!放我下来!!”
雪山银燕说:“这样最省事,别吵。”
他们还是就这样出了门,李霸地从抗拒到逃避到麻木地接受,也只用了三步远。路上遇到雨音霜,她惊讶地问他俩这是去干什么。
李霸地自暴自弃:“结婚。”
雨音霜心里知道坤仪载星爱开玩笑,便只是和雪山银燕点头致意,擦肩而过。她现在不太想去篝火旁边,只是想趁夜色一个人静一静。
但她没想到,晚上的苗王宫景致与白天迥异。空无一人的大殿前风声肆虐,血红的灯笼染红张牙舞爪的树枝草叶,白天鲜艳可爱的花朵,在月亮和灯笼的相互映衬下面目可憎,仿佛花瓣的褶皱都渗出血来,俨然一副嗜血恶鬼的姿态。
饶是雨音霜身经百战,见了这般景象,心里也不由有些打怵。她试探着后退两步,要转回篝火堆旁,不料一转身,眼前不知何时立着一名神色阴郁的灰发男人。
什么人!她险些惊叫出声。可仔细一看,这人她认识。
这不是神田京一吗?
听到雨音霜的呼唤,神田京一眨了眨眼睛,勉强回过神来。他看着雨音霜熟悉的面容,记忆慢慢清晰。他想起了,自己怎样出示信物,让苗疆士兵为他让开进入苗王宫的道路;他想起了,自己怎样得到那信物,那串该死的琉璃珠;他想起了,自己是从何处,回转苗疆。
月凝湾。
琉璃树。
动乱开始之前,他奉赤羽信之介的命令,来到月凝湾和忘今焉接头。鸟叫三声,这是暗号,但忘今焉没来。夜晚的月凝湾虫鸣兽啼,间或乌鸦的嘶哑叫声划破月色,并不是能待得舒服的地方。
但神田京一可以等。这是赤羽大人的命令,他一定要做到。
只是,等他从莫名陷入的睡眠中惊醒——
黑暗,寒冷,陌生的石壁附着粗大的青苔,眼前的每一步路,都积累着层层大石,与月凝湾的环境截然不同。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是哪里?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神田京一的大脑短暂地陷入凝滞。可是没有时间让他犹豫,诡异的歌谣四面八方而来,直直钻入他的耳朵:
月凝湾,血凝湾。
小人拿物很困难。
血凝湾,月凝湾。
一个转身无人还……
谁在说话!?神田京一按上身旁刀柄,试探着走出石壁笼罩的范围。然而,他的脚刚刚踏上阴影与光亮的那条分界线,只闻脑中乍然一声:
……嘻嘻嘻……
笑声诡异尖锐,似笑似哭,犹在耳畔!神田京一的鸡皮疙瘩从脖颈窜到头顶,他胡乱挥出几道刀气,顾不得许多,发足狂奔。一路上怪石众多,神田京一左冲右突不得要领,而诡笑声如影随形,叫他不敢停步。
正在神田京一无头苍蝇般乱跑一气之时,远处红色的光亮吸引了他的视线。这一愣神,笑声立马贴上他的耳朵,他顾不上怀疑前面是阎罗殿还是地狱门,卯足力气直直奔进那道光亮之中。
笑声终于消失了。
神田京一撑着膝盖大喘粗气。等他喘匀了气抬头一看,面前云雾缭绕,红光氤氲,除了一棵血红色的树外空无一物。那树也怪,不开花也不结果,只挂了满树的琉璃珠串,微风轻摇,叮铃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