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嘛……”

他举起拐杖，朝地面狠狠刺下。

“老夫……”

坤仪载星颤抖了一下，念出“秋”字。俏如来疾速袭向忘今焉，但这老头早有预料，拐杖一挥，架住俏如来胳膊绞向地面。趁俏如来抽身后撤，他又是一杵。

“……就是……”

“带”字出口，苍越孤鸣顾不得许多，内力悉数注入唐刀，一招星辰变挥洒而出。他放不下坤仪载星，肩膀一耸要将人背上，正在耳边，听到那一道危险的气流。

在俏如来匆忙的拦阻之前，忘今焉，双手举起拐杖，就要刺下。

“……要他的命！”

拐杖下落，“杀”字成型，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放慢。俏如来眼见坤仪载星命如悬丝，极招上手，就要发出——

“真抱歉。逆徒荻花题叶，连累夫子失态了。”

自苗疆军中闪出一名人影，紫衫飘逸，折扇轻摇，正是荻花题叶。他拿着扇子，朝忘今焉行了学生礼。

“诚如俏如来所说，在中原所犯罪行，荻花题叶一并认下。”

他优雅的笑容，似有一丝苦涩。

“这样，够息苗王雷霆，换吾师一线生机吗？”

苍越孤鸣背稳坤仪载星，只盯着忘今焉把拐杖放下，而后才对荻花题叶道：“忘今焉的罪，你替不得。但死罪可免，孤王只要你解咒，日后不再来苗疆便是。”

荻花题叶便应下。坤仪载星由俏如来扶着坐好，忘今焉见苍越孤鸣提刀迈步，似要近身，冷哼一声踏光逃离。

那双没有一丝情绪的蓝眼，被他抛在身后，却深深刻进了他的记忆。

来到僻静处，忘今焉越想越窝囊。数十年谋划，数十年等待……就因为一个莽撞的小子，和一个假虎符！

他看着在手心里颤抖的拐杖。是了，你也很期待，对吧？什么武林新秀，军事奇才……

到了自己手里，不过一条人命！

他举起拐杖，狠狠往地上捅去。

杀！

而在巡狼谷，荻花题叶的动作犹豫又缓慢，似乎不是特别真心想解咒。苍越孤鸣见忘今焉走了，提着没入鞘的绊拐回来查看情况：“怎样了？若有什么难处，孤王为你解决。”

荻花题叶看了一眼绊雪亮的刀刃：“还请苗王收刀，杀气会影响阵法。”

苍越孤鸣便收起绊来。荻花题叶把坤仪载星的低马尾挪到肩膀上，开始解咒。他依次点了几个大穴，手指却在最后一个穴位上游移起来。

“在做什么？”苍越孤鸣皱眉，“他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啊！”

荻花题叶道：“这咒命七罡字，顾名思义，只要不说最后一字，存活不难。夫子已离开苗疆，此咒非解不可吗？”

苍越孤鸣的手又按上了绊：“休提这些胡言！坤仪载星与我同生死共患难，我不可能放任他死在夫子手上！快解！”

荻花题叶轻笑一声，朝那处穴位按了下去。

“友情啊……”

他的内力，缓缓注入坤仪载星体内。接着，事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坤仪载星皱起眉，身子向前一倾，大口大口吐出鲜红的血来。

“阿星！”苍越孤鸣扑过去，让他躺在臂弯里。俏如来询问道：“这是解咒之后的正常情况吗？”

荻花题叶跌坐在地，额头已覆上一层冷汗：“不……不是咒术的力量。在我注入内力的同时，有另外两股力量在对抗我！莫非夫子他……他真下手……”

俏如来无法，也只得先去查看坤仪载星情况。坤仪载星早已醒转，他努力从苍越孤鸣臂弯里抬起头，抓着他的袖子，要摆手让围过来的人们放心——

却没空说出安慰的话语，只有呕出更多的血，仿佛要将身体呕空一般。

“阿星……”苍越孤鸣几乎说不出整话。他用上所有的医学知识，尝试解决眼下的状况。

没有。他能做且唯一能做的，就是拥紧怀中少年颤抖的身躯，生怕那是最后的战栗，最后一刻的生机。

他注意到坤仪载星的颤抖停了下来。

“……没事。”坤仪载星终于能开口了。尽管声音嘶哑，语气虚弱，但他竟然还有精神开玩笑：“你看，吐了个网中人出来。”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血液里跑出一只驮着两条黑色丝线的红蜘蛛。它踩着血飞快地爬行，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见这一幕，苍越孤鸣不知该气他不拿身体当回事，还是笑他总算扛了过来：“已经这个时候，你还开得起玩笑！身体怎么样，好些吗？需不需要找医生……”

坤仪载星闭上眼睛缓了会神。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再睁眼时，神情更显疲惫：“这先不急……武敛君……啊，他不在。盟主，我有事要拜托你。”

“玄之玄”急忙凑上，他焦急的神情惹来俏如来质疑目光：“我来了，我来了！副盟主，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

坤仪载星看着“玄之玄”的脸笑了几声。接着，他缓缓开口：

“我现在的姿势有点没出息，抱歉啊，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有出息的事，我就拜托你去做。头一件：俏如来反抗篡位叛逆忘今焉有功，待他回到中原，尚同会事务，一应由他接手。”

“玄之玄”点着头，等他的第二件事。坤仪载星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巡狼谷有变数，我受伤严重，必须在苗疆休养一阵。在这期间，务必注意，搜捕……忘今焉……”

他攥紧苍越孤鸣衣袖的手，终究还是滑落下去。在最后的一瞬，苍越孤鸣听清楚了，那最后一句嘱咐：

“别再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