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记恨我比较好。”
只有一声苦笑。李霸地用最后的清醒握住一根树枝,靠着树坐下去,睡着了。
他看不见的视野尽头,荻花题叶踏风而来。
风逍遥将匕首收起,仇人不在此,也没必要捕风。他看到荻花题叶的目光在坤仪载星身上停留一会,随即带着揶揄看向他:
“风啊,你是又迷倒了一个人。”
风逍遥连连摆手:“不是我,是酒。他说他不会喝酒,我以为他闹着玩的,原来真正不会饮。”
荻花题叶缓缓摇动折扇:“当真?坤仪载星一向不挑剔入口之物,茶也饮,酒也饮,白水也饮,还是第一次醉倒在你的酒葫芦下。这风月无边,魅力也真正无边啊。”
风逍遥“哈”了一声:“花痴啊,免夹枪带棒。这地方可不在苗王宫内,你们两人先后来此,是不是我耽搁了你们的事情?”
三人所在,并非后花园,而是忘今焉住处后院的那座小山之外。风逍遥调查坤仪载星行踪时跟踪他来此,遇到荻花题叶倒是意外。
“我也是来找他。”荻花题叶走向风逍遥身后,“现在人已寻到,风是将他带回,还是留在那里,凭你心思。”
“花啊,你的师弟你不管吗?就算是夏天,在外面吹一宿也要落下病根。喂,花啊!”
风逍遥看了看树下蜷着的坤仪载星,又追着荻花题叶的背影走了两步。他确实没办法就这样把坤仪载星扔在原地,便矮下身子,将少年背起,追上花的脚步。
“等一等我啦。”
荻花题叶展开折扇,慢悠悠走在风逍遥头前几步。
熟睡的坤仪载星收不紧风逍遥的脖颈,一直在往下滑。风逍遥不得不走一段路便将他往上颠一颠。这一颠,他才听清楚,背着的少年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说着模糊的梦呓。
“花啊,等一下。你平常有注意到,他会说梦话吗?”
荻花题叶停下脚步,没有转身:“花没闲心关心他的问题。风,你是要收一收这样爱管闲事的性格。”
“不爱管闲事,我们当年怎么创得下风花雪月的传说。”风逍遥静心感受了一下坤仪载星的情况,“而且你以前不是讲,爱说梦话说明压力很大吗?这……”
“他又不是月。”荻花题叶丢下这一句,继续迈步,“花只和你讲过,我是来寻他。但没和你讲,花为什么来寻他。”
风逍遥凑近两步:“你不和我讲,我当然不问。但是你说了,我就要问了。为什么来找他?”
荻花题叶道:“因为他在采药。”
风逍遥大为不解:“采药又如何了?花,你不是妒忌他吸引了忘今焉的注意力吧?”
荻花题叶跳过了这个话题:“采药对他来讲,当然是反常。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机不佳,是在他的住处坤宁殿中。花能感觉到,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很在意这一点。”
风逍遥说:“是啦,谁都会在意自己家里跑出来的陌生人嘛。如果有人从我的营帐里走出,我也要抓住他好好问一问,是不是来偷我的酒。”
荻花题叶嘁了他一声:“又不是所有人都馋你那一口酒。言归正传,花在坤宁殿里动的手脚,当然不是用那种粗鄙又明显的方法。”
风逍遥认真思考:“但是不奇怪。你们阴阳学宗注重术法理论钻研,说不准就想出什么办法,能在不设符画阵的情况下……诶不对,你为什么要害他啊?”
荻花题叶自顾自道:“我所设下的阵法,严格来讲不是阵法本身,而是施术准备。从得到他要来苗疆的那一刻起,所有宫殿的花草便经过严格挑选,保证其香味能使人神经放松,便于施加幻术。”
风逍遥感到少年搂着自己脖子的胳膊收紧了些:“他有反应,你真正对他下咒术喔?”
荻花题叶轻笑道:“是他知道了,所以有反应。那些花草的品种都经过严格甄选,虽然外表不甚独特,但的确有些十分特殊的细节可以辨别。自他去过忘今焉的后山,便三不五时往深林中去;被我警告过后,就向后山外来了。”
风逍遥摸到了坤仪载星腰上的布包:“啊,你讲这个吧?的确,里面满当当都是花瓣和叶片。这些……”
荻花题叶展开折扇:“我跟了他一路。这些基本上都是在坤宁殿里出现过的品种,想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也回坤宁殿比对过了。”
风逍遥咂了咂嘴:“所以,是他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凭自己调查出坤宁殿内不寻常的地方,然后在相似的地理环境中寻找类似的品种,好下定论——”
荻花题叶说:“是的。所以花才要跟着他。万一这少年人一跟头栽到夫子身前,花也好对夫子讲……”
荻花题叶推开了坤仪载星卧房的门。少年从风逍遥背上滑落,风逍遥扯起被子简单给他盖上。荻花题叶看着风逍遥动作完,才返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好对夫子解释,是他自己贪玩乱逛,花可一点责任也没。”
风逍遥闷了一口酒:“你最好真的会这样讲。啊,难道说……”
他倚在门外,看着坤仪载星:“莫非他不会饮酒,是因为他身上的咒术?酒力催动咒术反应,这才叫他那样快就昏睡过去?要是这样,他醒来后会怎么样?花?”
荻花题叶的房门已然紧闭,再无声息。
风逍遥对着他的门扉,举起酒葫芦:
“本以为是一文一武,一动一静;不曾想是一个重重心事,一个心事重重。敬你们这对性情迥异的师兄弟,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