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第一天,是个响晴。
阳光明媚的坤宁殿里,空荡荡的。苍狼只在吃饭时才有空找李霸地聊天。吃完饭,他要上早朝;上完早朝后,他要去处理公务。处理公务后……
总归,李霸地难得来一趟,他很愧疚没能好好陪李霸地玩。不过李霸地让他放宽心,这次自己能在苗疆待上好一阵。
说不定,就不走了。
不过,具体要在苗疆待多长时间,李霸地心里其实没有准数。所有的一切,都要等雪山银燕把信送到,确认青衫君了解自己的计划并且能够配合后,才能正式施行。
而且,或许青衫君可以想到更好的方案来对付玄之玄。如果是那样,自己也得为将来的变数做点准备。
现在便是为一切打基础的时候。在府邸中,他仔细复盘了自己作为副盟主时所做的一切,结论是没忙到点子上。
副盟主,虽无实权,名义上仍然是尚同会的二把手。会内大大小小的文书,虽然最终只会交给玄之玄做决定;但如果自己提出想要旁观,玄之玄应当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样一想,玄之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扔到乡村去,除却让自己无暇顾及他,也是为了切断自己和政治中心的联系。毕竟,就算是虚的副盟主,如果也拉起了单独的一支力量……
而副盟主这个虚高的头衔,也引申出第二个没能着手的点:势单力薄。颁布《裁魔令》时指派群官,看上去一呼百应,实际上自己只是靠着头衔去压迫他们——或许还有人顾着点昔日同在胜邪封盾的情谊,而不是让他们真正愿意跟着自己。
这恐怕也是后期魔人仍然感到被排挤的部分原因。不是真心理解并执行的命令,也不会达到它想要达到的目的。
可是,胜邪封盾……
李霸地倒在床上,摇着扇子,盯着天花板出神。
说到底,自己连胜邪封盾成员们的名字都没记住。他们甚至还保留着盾内的架构,只要自己愿意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明明占了副盟主这个位置,却……
他起身,练剑。
路上和忘今焉擦肩而过。
同玄之玄一样,忘今焉虽拄着拐,走路速度却不慢。他的绿色龙头拐杖有力地叩击地面,看到李霸地时,他只是欠身,略一点头,便信步走过去。
这是他们苗疆的礼仪之一吧?李霸地走了两步,又忽然觉得不对。
自己是朝坤宁殿花园里去的,忘今焉与自己相对而行,他是从里面出来。
他什么时候在里面的?来干啥?
重要的是,自己刚才一直待在外殿,是去花园的必经之路。他怎么能躲过自己的视线,悄悄跑到花园里去?
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李霸地转身,要叫住忘今焉,问个明白。可是忘今焉的步伐比他想的更快,只耽搁两步的功夫,那红色的衣服下摆便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李霸地一句“夫子”尚未出口,听闻身后四句悠悠诗号:
“封笔藏墨卷不开,
啼笑梦初皆非哉。
弑向迷曰斩邀曰,
杀矣汝生一字哀。”
那是一名紫发的年轻人,额发梳得油光水滑,妥帖地盘向脑后。他的嘴角似乎是天生的笑模样,只是微微上扬,便自然生出一种迷人的优雅。
不等李霸地疑惑出口,他先将手中折扇一开:“荻花题叶,参见中原副盟主。”
原来是他。李霸地看看忘今焉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荻花题叶:“你跟忘今焉在坤宁殿干什么?”
荻花题叶摇着折扇,并不急于回答。
“副盟主当真卸下重担,已经放浪形骸,不再顾忌礼节了。在下荻花题叶,盛夏季节,正是来此赏花。”
他说话有点绕,但李霸地的确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报姓名:“我是坤仪载星。你……来这赏花?”
他四处看了看,小路两旁翠绿一片。
“这哪有花啊,全是树叶子。”
荻花题叶以扇掩面,笑道:“我是道域人,道域修炼,讲究心性。赏花不在眼前,而在心中。花开面前,只是面前有花;而花开心内,则观天是花,观地是花……”
他眯起眼睛,折扇向李霸地一点。
“观星,自然也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