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不能?张三,我的话你若听得不清楚,我可以为你再捋一遍。”
玄之玄背着手,轻松得像在讲一个故事。
“案发现场一共有两名嫌犯,一者是你,一者是当场被我发现的坤仪载星。你们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枯树崖,动机皆是不明,但是都有实行凶杀的时间与能力。
“你是厨师,又曾在龙虎山落草为寇,虽看着文弱,但并不至于真正手无缚鸡之力。坤仪载星否认现场那柄剑是他的,或许是你偷偷模仿打造,趁碧海瑶月不备时杀死,再借机栽赃。
“而坤仪载星,他孤身一人杀死荡神灭的事迹,至今流传在民间。要杀碧海瑶月,对他来讲太简单了。至于为什么换了一把相似却不同的剑,他也是想推给有人栽赃吧?这半年来,想借他手杀人的人,可不少啊。
“并且,不只是你,坤仪载星被我发现的时间,也在卯时前后,辰时二刻。就算按尸检结果记载,不论怎样解释,你与坤仪载星,都要有一人是犯案的凶手。你坚持你不会杀人,那真正杀人的……”
他幽幽一声叹。
“只有坤仪载星了。”
张三在士兵们长戟的阻拦下苦苦哀求。
“盟主,这……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小花,副盟主,副盟主他不会滥杀无辜!我与他从龙虎山走到现在,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有什么线索还没发现,盟主明察,盟主明察啊!”
“不是他,那就是你咯?”玄之玄转过身去,“一个二个都在质疑我的能力,你们两人当真是臭味相投。”
张三慌忙辩解:“也不是我啊!我从没杀过人!昨天没有,今天不会,往后更不会!盟主,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和你商量好了,去那边找人的!至于那张面具……我,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那,事情就简单得多了。”玄之玄略微侧过头,凉凉地瞥着张三,“现在的选择权在你。或者,承下杀人罪,保你的朋友坤仪载星清白;或者,将这些事都推给他,我来护你周全。”
张三摇着头。他说不清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对。这个强加给他的选择过于残酷,他下意识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前有玄之玄,后有训练有素的士兵,他躲不了。
只能面对。
他望向玄之玄,颤栗着下跪,拱手行礼,做最后的挣扎:“盟主,你一定要查清楚啊!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副盟主和我,都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盟主一定查清楚……”
“够了!”
玄之玄不耐烦地喝止张三。
“来来回回只有这么几句,笨人连借口都找不到新鲜的。你说你不会杀人,你就不会吗?你说他不会杀人,他就不会吗?副盟主亲手颁布主张证据先行的《裁魔令》,现在我也用证据审判你,有什么不好?”
他转过身,再次面对张三。
“免去无谓的口舌,快选吧。节省大家的时间。”
张三看着玄之玄毫无温度的眼神,低下头想擦擦汗,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流下满面的泪水。玄之玄的呵斥和质问已经消散在大厅,却在他的心里久久回荡。
慢慢地,他站起身。龙虎山,镇安城,胜邪封盾……一路上的回忆,在他的脑中掀起滔天风暴。心灰意冷的泪流尽了,余下的,便只有认清真相后的怒火。
他举起袖子,仔细揩干净眼角的泪。接着,将目光对准玄之玄。
“我……我曾经,在胜邪封盾做过一阵厨师……”
他有些哽咽,话说得结结巴巴。
“他们的人,都很好……盾主,盾主对我们也很亲近,经常和我们聊天……他,他对我说……”
玄之玄厌恶地打断他:“不要说这些无关的事情,我叫你认副盟主的罪!”
张三蹬直发着颤的腿,拼命积攒起勇气,反驳道:“不是,不是无关!盟主,请你听我讲完!”
玄之玄打量了他一下,暂时沉默。张三喘了口气,握起拳头上前一步:
“他对我们说,人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我一直觉得这是一句废话……抗击魔世,加入胜邪封盾,哪一个决定,不是我自己做下的?可是,可是我忽略了……
“忽略了,世上除了副盟主这样的人,还有盟主……”
他闭上眼,咬了咬牙。再睁眼时,目光更为坚决。
“还有玄之玄你!还有你们!如果……如果我不选择,等待我的是什么……可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是……这是你强加给我的!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仅仅指主动做出的决定,也是不屈服于你们……我不需要选!我相信,副盟主是清白的,我也……”
他止住了话语。呼吸,呛咳,难以置信地吐出口中上涌的鲜血。
玄之玄按住他的手,使它握住不知何时刺进他腹部的匕首,将其捅得更深。
“你是,不甘落网,负隅顽抗,畏罪自杀。”玄之玄握紧张三颤抖着的手,让它抓紧被鲜血浸润的匕首柄,“这——可是你自己做主的命运。”
他迈起步子,将张三向门口推去。张三想要反驳,但口中鲜血与身上疼痛,叫他再说不出一个字。血花随着他后退的步伐,一点一滴,一朵一簇,步步绽开在洁白的大理石之上。
玄之玄在离门口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