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巢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玄之玄的确还在看顾这些魔瘟病人。他指挥士兵为人们煮药汤,搭建初步居住房。村民们的要求也不高,干净整洁就够了。但直到他走,这房也只搭了骨架。
他待了多长时间?
三天。李霸地算了算,那时候他还在驿站跟南溟广虚掰扯。
玄之玄走后,原本看守的士兵也逐渐撤离。
病人们原本以为,他们是不是去调取药汤的材料,因为熬煮药汤的大锅已经见了底;但随着日夜轮转,如今已有半月过去,离开的士兵没有再回来的迹象。
但他们没有失望。
“副盟主,盟主离开前,特意向我们保证的。”为首的老者拄着拐杖,魔瘟在他的皱纹里纵横,“他说你会带着救我们的药来,你会让我们全都活下去。”
老者拄着拐杖,进了一步。
李霸地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他怕看到老者期盼的目光。
“副盟主……”
有一颗泪,晃悠悠地从老者眼角洇下。
“你真的,带了药来吗?”
李霸地只觉寒意在心底攀升。
本来是没有的。
如果按照原先的规划,将南溟广虚留在驿站,自己视察过石马庄后直接前往鸟巢山……
南溟广虚身上带着的那几包备用药物,本来应该是没有的。
自己会两手空空地,接受病患的拷问。
这是玄之玄放任自己的尽头吗?他既然早就离开,说明一开始就不指望自己会乖乖待在都城。自己的擅自外出,会成为他指控自己的又一条佐证吧……
不论他将要用什么罪名审判自己。
李霸地打起精神,先面对眼前的状况。
“没错!”他坚定响亮地回答,“我带了抑制魔瘟的药来!”
人群中陆陆续续,响起一阵一阵的欢呼。
他们连庆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李霸地让他们稍安勿躁。既然药已经在这里,权且煮着,不妨先让他检查一下营地内部的情况。
营地占地十亩左右,病人足有一万六千人。虽然居住勉强够了,到如果按照每人相隔距离三尺的要求,则显然不足。
不过现在营地里几乎都是病人,要求可以适当放松,一尺之内应是足够。李霸地带着士兵重新修建营地,南溟广虚用道术帮忙,梵海惊鸿则传授心法减轻魔瘟痛苦,安抚病人情绪。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地狱也不如。”一名青年患者在接受心法治疗后,沉沉吐出一口气,“幸亏尚同会未完全放弃我们。原来盟主还是会考虑我们的啊。”
他身后的队伍,一片附和之声。
李霸地卸下肩上的木材,心中不由泛冷。
是了,这就是玄之玄的手段——提前挖下坑,引人跳下。到最后,事是别人做,名利是他收。胜邪封盾如是,自己这个名存实亡的副盟主也如是。
李霸地好像听到,玄之玄阴恻恻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在对自己说……
“区区坤仪载星,也不过如此。我掌握尚同会最高权力,玩弄你犹如股掌之间,你要拿什么对抗我?”
拿什么呢……
李霸地和士兵一起,扛起下一根木材。
南溟广虚一闲下来,就拉着梵海惊鸿和李霸地一头扎向药锅旁边。
“我称过了,带上的备用药一共三两,一万多人一定不够。如果只是治疗部分病人,便有明显减轻症状的效果。”
南溟广虚的拂尘尖在药渣上打着转。
“只是药物数量毕竟有限,就算兑上大量的水,也不能尽救,只有千把人可以饮。我看营地内大多是魔瘟中间的状态,轻症与重症分别有一千多人。”
他看向李霸地。
“副盟主,选择在你。是给轻症患者,叫他们完全康复;还是给重症,延长他们的性命?”
李霸地往锅底下添柴火。
“这还用选?”他说,“我全都要。”
南溟广虚抱起胳膊,看他从灶底直起身。
“既然病有轻重,人也有缓急。”李霸地蹭了一把脸上的汗,却把草木灰抹了一道,“轻症能跑能跳,用梵海惊鸿心法加持足够。更需要药物的,是重症患者。多的质疑,我来担下!”
南溟广虚往锅里加水,刷锅,准备煮药。
李霸地端着刷出来的药渣,往营地外泼去。
他心里只有沉重。
和修儒做了这么久朋友,一些寻常药材他也认得。那些药渣——玄之玄给病人们发的药——
只是普通的益气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