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梁郡的路上,陈安一直在长吁短叹。
“说大力兄是个烂人的确不太公平,但我也不想得上……呃,那个黑东西叫什么来着?”
李霸地提醒他:“血纹魔瘟。”
“啧,真难记。你刚才说这是魔世哪个娘们搞出来的?她光标记她相好不就得了,怎么还能传染!难道不论胖瘦俊丑,得着这病的就能当她老公?那得多大洞房才装得下啊?”
李霸地踹了陈安一脚,让他老实交代这几天的去向,别净说有的没的。
陈安撅着屁股,向前一连踉跄了好几步,又跳了好几下才缓过劲来。
“盟主好脚力,我没说不交代……哎哟!”他嘶嘶地抽着冷气,“我俩从那姓尤的派我们出去找油车的时候,就开始往西边走了!那边的金塔收和尚,不去白不去嘛……”
“东边?东边没有通行证,连门都出不去。西边城外有个集市,我们说是买菜的就成了。一路上可算没人管了,那叫一自在……
“但是吃的喝的用完了,可就没地方买去。我们又都不会做饭,也只能挨着。就这么挨了两三天吧,总算见到一个村子,终于得救了!村长家他媳妇,长得可真……”
陈安注意到李霸地在瞪他,讪讪咳嗽一声。
“总,总之呢……本来就是打算在村里歇歇脚,但是石大力说累了,想在村里住下去。他住就住吧,哪不是过日子呢?我也陪他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多少再聊聊,饯个行,不过分吧?
“谁知道当天晚上就出事了!他们村里前两天有个人生病,就关在村子角落的房子里。晚上我睡得正香,大力过来叫我,说他又不想住了,想回梁郡。
“我寻思他发什么疯,咱们不是刚从梁郡跑出来吗?结果对着月亮一看,喔唷……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了那种黑东西!”
陈安又要水喝,李霸地给了。他抱着水壶咕咚咚灌了个爽,一抹嘴角把空水壶递还给李霸地。
“当时还没有满脸都是,光长了半边。别说,乍一看着,有点像那个叫黑白郎君的……
“大力说他白天去那病人屋子里摸了一圈,估计就是那时候染上的。他不想连累村民,所以想跑。
“我说你不想连累村民,你去摸人家病人屋子干啥?他说那是那生病老头早死了,人黑着脸躺被窝里,伸手一摸都硬了。本来就是送个饭,正好看看有什么值钱东西,就再多呆一会。
“出来后感觉脸疼,也没当回事。午觉起来一照镜子,就成这样了。他没敢给村长说,硬是挨到晚上来找我,说什么也不住了。”
陈安心有余悸地回头,朝石大力的方向看了一眼。
“结果出来后没走半天,他就往那石头下一坐,再没站起来。我不能跟他死一块,村子回不去了,就回梁郡吧。大不了重新坐牢。出来得匆忙,没带够吃的,走着走着头一晕,就……
“村名?我记得有个长字,好像是叫长乐村吧?”
李霸地越听,心里越寒。长乐村这个名字,他也有印象。当时在佛国附近审判魔兵,村民听说了,专门给营地里的官员送过饭。虽然是简单的玉米面饼子和豆粥,但是大家吃得也挺开心。
结果……居然就染上了血纹魔瘟?
可是,当时也提醒过他们,没事不要往魔兵营区跑。如果村民都染上了,那看守的将士……
不行,先回梁郡。这不是自己一人能处理的事情了。
到了梁郡,陈安感激涕零地被拉走洗刷。县令给李霸地展示活蹦乱跳的琅山,然后求他把枷锁解开。
“我真知道错了!”县令恳求道,“这太不方便,而且,尤采都死了……再来十个尤采,我也保证一个子都不通融!”
师爷跟上来,提醒李霸地:“副盟主颁布《裁魔令》是树规矩,这大家都懂。但是您枷上县太爷,是没规矩了!尚同会新朝雅政,没有规定私赎犯人该当何罪。就算副盟主您,也不能随便枷人呐。”
李霸地说:“我说了不算,钥匙在琅山那里。他没给你吗?”
琅山没给。
“我提醒过他,不能赎,这口子不能开……您愿意惩处他,我当然没意见……”琅山蜷坐在囚房墙角,“但是,副盟主如果格外开恩,我也无话可说……钥匙在这,您请。”
他把钥匙拿出来,捏在手里。县令充满渴望地看看钥匙,又祈求地看看李霸地。
“副盟主……”他朝李霸地凑近了一步。
李霸地在衡量。
长乐村的事不能拖,他现在就得做出决断。
放吗?县令真的知错了,还是师爷撺掇他认错,好求个轻饶?琅山的态度与自己一致,现在自己不下狠手惩处,他之后会怎么看?
不放?长乐村的疫病处理需要县令配合,让他戴着枷锁确实有碍观瞻——而且,如果逼他太狠,之后他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配合了。
嗯——好麻烦。李霸地打开和龙晓月的窗口,想了想,又关上了。
赤羽说得没错。如果离了龙晓月他就不会做决策,那如果有一天,晓月她真的联系不上了……
自己,有可能就要单独做出攸关她性命的决断。
那时候可不能优柔寡断啊!
李霸地想好了。他将手伸进栅栏里去,琅山将钥匙放在他的手心。接着,他朝县令展示了钥匙,亲手卸下了县令的枷锁。
“松快了?”他问活动肩膀的县令。
“是,是,多谢盟主!”县令忙不迭向他行礼,“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