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禅空这次来,是代表佛国,和李霸地商讨佛国内部魔兵战俘的处置。
“施主不必为佛国担忧。”
一步禅空生得清正俊朗,加上一身白金僧袍,微笑起来更添圣光。他带着李霸地远离人群,来到另一片河滩上。
“佛家有言,纳须弥于芥子,藏日月于壶中。这塔便是九界之中一剂芥子,虽是渺小,内容万千法门,百万信众。与法门数量相比,魔兵仅仅数万,仍是容得下。”
李霸地闲散地走在湿润的河滩上,清风徐来,他在风中伸展了一下胳膊。
“我倒不是为佛国担心。”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而是佛国现世已久,出面接收魔兵的,只有天门一门。五万魔兵待在天门里,其余法门不会有非议吗?”
一步禅空闭目合掌,念了声佛号。
“佛理本就有万千变化,不同法门秉持不同见解,实在正常。天门也不过是遵循自身理念,渡化众生一隅。”
这个意思就是,有非议,但天门无所谓。
李霸地很敬佩天门能在战争时期站出来,最起码达摩金光塔的确压制了魔世通道。但他这次来和一步禅空协商,不是为了再往天门里送魔兵。
而是接回。
“好吧,按你的说法,这帮不干人事的魔也可以渡。但是渡化过后,他们还要接着待在佛国吗?
“就算你们愿意继续接纳,佛国之内法门众多,倘若反对你们的法门达到一定数量,你们要不要把魔兵赶出佛国?到那时候,不论怎么选都里外不是人吧?”
一步禅空的脚步未曾有任何停顿。
“副盟主此言,是低估佛国了。佛学不同分支,有所争执实属正常。副盟主所说那一天,天门会尽力延迟它的到来。”
原来“没出现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还有这种表达方式,李霸地真是佩服。
“不过,副盟主如此讲,莫非是有第三条路吗?”
果然,他还是觉得佛国之内魔兵太多有压力。趁此机会,李霸地赶紧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们中原也有俗话,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佛国虽是压制魔气绝佳场所,但终究不是魔兵故乡。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最慈悲的,难道不是叫远行的游子归乡吗?”
一步禅空的目光变得疑惑:“副盟主是要将佛国内关押魔兵遣返?但佛气压制,同时也有惩戒作用。副盟主——”
李霸地指指不远处的营地,那里人来人往,正在为审理魔兵的案件而忙碌着。
“高僧可能不清楚。两周前,我颁布了《裁魔令》。所有魔兵罪行,依《裁魔令》判罚。你佛国内所羁押魔兵,或许正掌握着判罚所缺失的人证物证。所以,让他们出来接受审判,就是中原的惩戒。”
一步禅空念了声“阿弥陀佛”。
“按律惩戒,一步禅空本不该有二话。只是佛门仁善,见不得杀生……”
李霸地说:“看你这话,我根本没说要把他们全部杀掉,难道中原惩戒只有死刑?哪来的偏见。”
他搓了搓下巴,看一步禅空转着手心里的佛珠。
“而且,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也没必要和你聊这个。证据不足,那就是疑罪。《裁魔令》也规定,如果所犯罪行不足以关押五年以上,这类魔兵一律遣返魔世。这里说的罪行,也包括‘疑罪’。”
他望着一步禅空注视过来的目光。
“是的。经过审判,魔兵仍然有回家的可能。重罪重罚,轻罪轻罚,佛家所说因果报应,我们只是经过法律手段,使它们落实为现世报而已。”
李霸地朝一步禅空伸出手。
“怎么样?漫无止境的禁闭可能会消磨魔兵的心气,即便改正,你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为真心。既然他们是在中原犯下罪孽,那就让他们在中原接受惩罚吧。”
一步禅空转向李霸地,双手合十,倾身向他行礼。
“便依盟主所言。”
自塔中又出来一名顶着红帽子的和尚,在他的看守下,五万魔兵被分批次放入营地内的战俘区。那和尚自始至终皱着眉一言不发,直到看着最后一名魔兵进入营地,才回到塔内。
一步禅空说那是摩诃尊,梵海惊鸿,让李霸地以后不要叫他“小红帽”了。
而魔是好争斗的。从佛国内出来的魔兵,他们身上的佛气很快便惹得原先魔兵不爽。战俘区经过一场混乱的搏斗,又分成左右两个大区,不相往来。
这种内部争斗,李霸地本来不想管;但是为了不闹出魔命,他还是要求看守们维持秩序,最起码不要打到见血。
而一步禅空的手上,自然也有了一份《裁魔令》。李霸地拉着他在营地中到处转,介绍审判程序,裁决流程,以及众人怎样吃住拉撒。一步禅空感叹于营地的井然有序,临行前夜,他特意将李霸地约出来,再次踏上河滩。
不过,这一次是在夜晚。皎洁月光在静谧的蓝夜中照亮了达摩金光塔,也照亮河水中粼粼波光。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往魔世通道入口去。”一步禅空在河滩下印上笔直的一行脚印,“最近魔气的变化,我也注意到了。为免出现意外,以后我要在那里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