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气,声音就变得又高又尖,直透过李霸地的耳膜钻进脑子里去。李霸地小跑几步拦在她身前,再次摆起对武的架势:“好了,别费嗓子了!他都不敢当面和你说那些,怎么可能会出来见你?你就当是我写的,打败我就让你进山,好不好?”
姚明月又是一鞭子抽向李霸地,这次李霸地结结实实用剑挡下了。她下的是死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承下她所有功力的剑身震得李霸地虎口发麻,他用尽全力握紧剑柄才没让剑脱手飞出。
姚明月再一次开口,她的声音里夹带了阴冷:“无能小儿,你以为你拦得了我?方才一会,你是硬是软,奴家可是探得分明。你就不怕奴家在此废了你?”
李霸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再次握紧剑柄。姚明月真的很擅长挑拨,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干脆让姚明月去见白日无迹好了,反正她的下场本身和自己关系不大。
但是李霸地想起信里的话。
什么花蕊,什么牡丹,那些荒淫的话语,他一个外人看了都要平白生出三分恨意,更何况有可能曾亲身经历这些的姚明月?现在她在气头上,怎么也要让她冷静下来,重新考虑才好。
所以李霸地寸步不让。
“你不相信,那就再试一次好了!说不定我是比较持久的呢?”
姚明月冷哼一声,再次挥起鞭子扑了过来。但这一次,李霸地有了应对经验。她内力的流向变化,只要记住便能作出相应的防御与攻击。哪怕动作确实跟不上,只要将内力推过去,往往也能打乱她的节奏。李霸地的进攻计划只有一点:当姚明月出现空隙时,便抽冷子向那边放出一道剑气。
渐渐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李霸地发现了,鞭子是远程武器,近战时,闪躲开起手攻击后,防御和进攻的空间比远战大得多。经过这连续战斗的磨合,李霸地的攻势与剑锋逐渐合而为一,准头与力道控制都准确不少,好几次姚明月都要勉力收回鞭子,才挡得住李霸地的剑气。
李霸地打算用一招声东击西为这场战斗收尾。当那道剑气夺走姚明月的注意力时,李霸地使《葵扇十八式》中一招“绕”字决,以剑锋作引,横臂亘入,将姚明月对鞭子的收势与攻势一并截断。当他以为尘埃终于落定的时候,却见姚明月一挑眉,一个媚眼便抛了过来:“奴家不知小郎君如此急色,如此情势也不忘投怀送抱啊!”
李霸地这才注意到,现下的姿势正像是自己抱住姚明月那般。他脸上发烫,不断告诉自己战场之上无男女,正要重新组织语言劝说姚明月放弃入圣女峰,却见一道凌厉掌风直袭自己面门。
“阴风破月掌!”他听见姚明月冷喝。
这下惨了!李霸地情急之下将佩剑一松,撤出两只手来;一手当即迎上姚明月的掌劲,将她的内力悉数引入体内;另一手则作为内劲盘旋过后的出口,让那绵里藏针的功力在掌下爆发,重新还给姚明月。
轮回劫!破乾坤!
这当然不是原本的轮回劫招式,只是李霸地依着记忆,在相同原理引导之下作出的应变罢了。但效果很好,姚明月被掌风轰出好几步远,又跌跌撞撞退了几步,最后身子一歪软在沙地上,开始抹嘴角的血。
李霸地上前捡起他的剑。接着,他走到姚明月面前,伸出手要把她拉起来。见姚明月不理他,李霸地只好收回手。
“你真的要杀我,”李霸地说,“我可半点都没用自己的功力,引的都是你的力气。我肚子里现在还针扎似的,又冷又疼。”
李霸地思考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劝姚明月。他打算这么切入:“其实你不用太过在意信里写的那些东西,我打包票,苍狼不会让白日无迹真那么干。你在乎,或许是因为当时的你也希望有人来救……”
姚明月直起身子,扯住李霸地的领子将他拽得弯下腰来,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小子,你在同情我?”
李霸地看着那双晶莹的紫色眼眸。
那里面的,是愤怒吗?
还是对这姗姗来迟的关心,不屑一顾的高傲?
李霸地眨了眨眼。
他说:“不是同情,是你要面对。面对你因为一个可能拥有相似遭遇的累赘,而不专心对待我的事实!”
姚明月将李霸地往后一推,让李霸地跌坐在地上。她自己整整衣服,站起身来,转身时故意让披风划过李霸地的脸。
“油腔滑调的小郎君啊,”姚明月留下一串笑声,“你的约,奴家应了!”
李霸地爬起来,看着姚明月的背影隐进圣女峰。他抬头望向某处山崖,那里站着苍狼和白日无迹。
李霸地望着苍狼摇摇头。
苍狼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扬起手阻止了有话要说的白日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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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无心被麻绳捆着双手吊在树上。
她期期艾艾地望着眼前小路的尽头,期待那里出现一条紫色的身影。
可她又怕。
怕什么?那是她的母亲,她一半血脉的来源。可姚明月毕竟不像个母亲,她在忆无心出生时便将忆无心抛弃,之后的相认,更是毫不掩饰对忆无心能力的贪婪。
忆无心扪心自问,那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对姚明月来说,她真有回心转意的机会?
自己对亲情的期许,真能在姚明月身上实现吗?
忆无心望着小路的尽头,她又有些希望来的不是姚明月了。
来的人是姚明月。她甚至不愿意亲自动手解下绳子,只是用内力将麻绳划开。忆无心摔下坚硬的地面,而不是落入母亲温软的怀抱。
忆无心挣开绳子,爬了起来。眼前的女人此刻甚至不屑于掩饰她嫌恶的目光。忆无心的眼泪滚落下来,她真正失去她的母亲了吗?
姚明月看着畏手畏脚的忆无心。手好好的,脚好好的,甚至那让她烦躁的怯懦的期盼眼神也好好的。
果然如那小子所说,没什么事。
姚明月勾起嘴角。
她扬起手来,在忆无心讶然的目光下,结结实实给了忆无心响亮的一巴掌。
“你这累赘,果然像石头一样,又沉又没用啊。”姚明月的声音甚至扬着愉悦的尾调,“都怪你,连跑都不会跑,害我被白日无迹遛了一大圈!从今往后,你就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女暴君从不需要你这种拖后腿的人!”
忆无心颤抖着看姚明月转过身去,沿着来路返回。她脸上火辣辣地痛,心里更痛。她的母亲,真正不是她的母亲了!忆无心张了张嘴,那一声最后的“娘亲”哽在喉咙里,怎样都喊不出去。
“姚明月!”忆无心诧异于这个名字出口如此顺畅,仿佛一开始便该以此称呼那美人阁主一般,“你要去哪里?”
姚明月头也没回。
“奴家要去赴一个约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