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娘抬起失了神采的眼睛看李霸地:“就是牛老五的亲弟弟。小女是他的弟媳。”
李霸地无言地将一把菜刀递给她,接过那小小的襁褓抱在怀里。孩子还在睡觉,柔软均匀的呼吸声在李霸地心里挠着痒痒,覆在他情绪上的壳产生了一丝裂痕,有一些滚烫的东西挣扎着要从那里涌出。
但还不是时候,李霸地抱着婴儿退后一步,躲开牛老五的惨叫和飞溅过来的血液。赵三娘面无表情地拉开牛老五被解开的那只胳膊,一下一下剁着他的肘关节,划开肌肉劈开骨缝,直到将那半只胳膊完全斩下来。她将被剁下来的胳膊甩在地上,眨着眼睛看李霸地伸过来打算拿回菜刀的手。
“少侠,没结束呢。”赵三娘说,“还有另外一只胳膊。”
李霸地继续解牛老五的绳子的时候,他真的害怕了。“三娘,三娘!”他惨叫着,“我也接济过你们呐!你行行好,留我一只手啊!”
赵三娘嘴角咧了咧,扯出一个哭一般的笑容。她说:“你在我孩子面前侮辱我的时候,想过留我的手吗?”
牛老五的惨嚎回荡在整个校场,没人为他求情。
赵三娘将菜刀还给李霸地,朝他倾身行了礼。她接过她的孩子,沿着人群为她分出的道路离开。
李霸地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还有六十七人。这些黑瞳见到眼前血淋淋的胳膊,哪里还有胆在,李霸地走到哪里,哪里就响起一片叩击与哀求之声。
李霸地还是往训练台边上一坐。“一个一个来,别急。”他说,“从最左边开始,先让他喝口水再说话。”
黑瞳们的故事大同小异,无非是牛老五妖言惑众,一时鬼迷心窍信了他的邪;然后挨个被士兵拉下台,让受伤的人们讨回他们的公道。有平时比较守本分的,便只是失去几根手指;遭人恨的地痞流氓,便有连臂膀一起被削去的。受刑完毕的黑瞳,就被押解到校场后方,和牛老五一起等待进一步的发落。
训练台上的人一个一个少下去,终于轮到了林大牛。那团破布还在他嘴里堵着,李霸地抽到一半就被他迫不及待地吐了出来。他不用士兵拉着,噌地站起身:“老子不受这鸟气!”
林大牛凶狠地瞪着人群,脸上的横肉都抖动起来。他的唾沫喷得到处都是:“老子就砍了怎么了?不只邻村,董家坡和陈寨也让老子抄着好几个!一群没用的东西!老子话放在这,我烂命一条,愿意杀就杀了!”
李霸地下台往人群里走了两步,好躲过铺天盖地丟向林大牛的臭鸡蛋和烂菜叶。人们也开始翻起林大牛的旧账,像仗着块头大横行乡里之类的事迹是数不胜数。村里人给他几分面子,都是看在林家老母的担保上。林艮咬着牙走上前来,夺过李霸地手中的刀。“那我成全你!”他低吼着,“我宁愿林家从没收养过你这么个东西!”
林艮把雪亮的大刀搁在林大牛的后脖颈上,但他还是犹豫。他的刀锋抬了又抬,总是落不下去。让林艮下定决心的,是林大牛满不在乎的一句话:“林哥,你真要杀我?”
林艮的声音有些抖。“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妈那么惯你!”他一刀下去,林大牛的头颅被干净利索地斩断,天空溅起一道血迹。林大牛的头在地上滚了两滚,甚至还没有完全闭上眼睛。
林艮丢下刀,脚步虚浮地走下台去。余下的黑瞳由士兵代劳,通通只斩下一只手掌。等到这一切乱哄哄的事情消停下来,人们才将注意力转向李霸地。拔除黑瞳,校场处刑,这名少年展露出了与尚带稚气的相貌不符的雷厉风行。那接下来呢?仔细一看,聚集在校场的不只有村民,还有居住在瓦勒镇上的人。处决黑瞳之外,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还真有。
李霸地说:“如果这场戏还不能让乡亲们满意,那么在此之后,我还要唱一场更大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