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脸皮薄可不行。眼见临近饭点,张大哥喊来喊去也只有一句“新鲜炸花生”,李霸地的信都写了两页,他还是那一句。
最后李霸地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将写好的信一折,仔细填进信封里,再把信封放到打好的包裹里面。包裹里的东西是专门给文秀买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是最上等的,用来抵龙虎山那几个月教学书法的学费。
李霸地把包裹往身上一背:“张大哥,你没有第二句词了吗?旁边那个卖糖葫芦的都开始学你了!”
张大哥面对糖葫芦小贩挑衅的笑容,比划了一个威胁的手势:“那你说怎么办?剩的花生还没晒透,除了新鲜我想不到别的。”
“我还没吃早饭呢,饿着肚子想不好。”李霸地勒了一下腰带,抓了把昨晚在旅馆里换的铜钱,“你就算不换词,也换个调嘛!我去买点吃的。”
李霸地现在所处的这条街道,可以说是瓦勒镇最繁华的一条。规整的青色石板路从镇东笔直地铺到镇西,两边店铺林立,商贩行人络绎不绝。瓦勒镇接近中苗边境,周边形势复杂,人员出入的排查也极为严格;但也因为接近中苗边境,双方人员商贸往来都必须经过瓦勒镇,使得这座镇子的规格几乎要赶上一座城市。李霸地左右看着,这边买几个包子,那边要两根油条,还有茶叶蛋和杂米粥也分别买了一些。卖粥的老板娘见李霸地拿了不少东西,还大方地送了他一个碗。李霸地把早餐端回来时,糖葫芦小贩已经和张大哥凑到一块了。他们什么时候聊起来的?
糖葫芦小贩,或者说胡小五,毫不客气地把张大哥分过去的一半早饭解决得干干净净。他脸庞白净,生了一双笑眯眯的细长眼,身材颀长,手脚纤细,正举着空碗用包子边刮干净碗底的剩粥。
胡小五说:“你就是花间提酒?看你张哥那个憨样,你们就是折腾到中午也卖不出一碟花生去。看在包子的份上,小五给你们点拨点拨:别说没有的,只说有的!你们的花生有个头,香味足,这两点还不够吹的吗?多大个头?比得过赤河边的麦穗!能有多香?气死巨江河滩上的稻米!”
李霸地伸手去抓炸好的花生,被张大哥打了一下手,只好放下:“你这也太夸张了,客人来了说我们这吃起来跟说的不一样怎么办?”
胡小五眉毛一扬:“你们的花生卖多少钱?”
张大哥说:“两文一碟,一个油纸袋装三碟,卖五文。按刚才小花打听到的餐点价格,在这个镇子上,这是比较合理的定价。”
李霸地表示反对:“怎么叫我小花啊!反正应该不贵吧?”
胡小五说:“够便宜的了!两文钱一碟的花生,还想吃出什么好来?而且,这时候就别想贵不贵啦,小花!你们现在的目标是有人买!只要有人开这个头,价格还不是你们一张嘴的事。”
胡小五说得有些道理。李霸地虽说作文不好,但是编打油诗对他而言还不算难。于是他跳到小吃摊前,大声吆喝起来:
“走过路过的朋友们,看一看新鲜炸花生啦!
金子的外壳白玉的瓤,红罗绸缎身上藏;
才出地里就下锅,干脆嫩生没的说;
花生仁落进您的碗,就像大珠小珠叮当落玉盘!”
这几句话下来,虽然还没人来问价,但已经有几个路人停在一边看李霸地了。这个机会得抓住,李霸地反身用碟子铲起一碟炸花生,小跑着端过去递给其中一个包着头巾的壮年男人:“怎么样,大哥,尝尝看?”
男人看了看李霸地,伸手抓了两颗花生嚼了嚼。李霸地期盼地盯着男人蠕动的嘴唇和颤动的胡须。他会觉得好吃吗?会买吗?还是觉得自己言过其实?他会不会是那种看上去粗犷,其实很挑嘴的人?随着男人吞咽的动作,李霸地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直到这会,他才察觉出自己鼓噪的心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