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世界的侵蚀推着他们的脚步不断加速向前,如果还能放肆的话,那一定要趁现在。
最后他们一直放肆到试炼的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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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次倒来得挺早的。”十三打着哈欠,穿着不修边幅的睡衣打开大门,迎接信衍和十七进来。
“睡醒就过来了,省得迟到被说。”信衍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十三重新关好了大门,打了个哈欠,“你们先上去坐着吧,还是之前的那间房间,先知估计也醒了,你们可以找他,我要再去睡一会。”
“好,”信衍的手刚搭在斑驳的楼梯扶手上,身后的十七却突然道:“十四也会过来,你真的不需要准备?我还以为你会很想见到他。”
他的话语在这寂静的回廊中消散不开,一旁落下来的光投射下好几块阴影,信衍没有抬头,望着地面灰暗的色块,不住地想,这块大概是桌子与饮料架,那块大概是新进的电脑外设,成箱地堆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开箱。
他脑中思绪万千,迫使自己别去想十四和十三之间的事,可能是出于他对像颜九微或十三这样不讲道理类型的女人的本能畏惧。
总之他知道,现在的他极其容易被误伤,但出于人类的八卦本能,他还是努力在不引起十三注意的情况下,竖起耳朵妄想听清楚此刻十三口中不甚清晰的自语。
她似乎在轻笑,只是这笑声中隐藏着太多东西,一时间倒更像是错觉。
“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八卦了,”十三道:“十七你可不像会对我们这种凡人感兴趣,你是不是被信衍传染了。”
信衍蹙了下眉,总觉得十三在“人”字上特别加了重音。难道她也知道了什么?
“随便问问而已,”十七道:“如果你们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可是会妨碍到这次试炼,我只是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而且你背着我八卦我和信衍的时候也不逞多让吧。”
“那你尽可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我相信他也是。”十三转身微笑道:“我这样说,您满意了吗?”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睛中却完全没有笑的模样,甚至信衍已明显感觉到,十三生气了。
但十七却还在继续,“这不是我满不满意的问题的,我只希望这次试炼能顺利完成。毕竟这可是你们先知组的局,我想一定不会简单。”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视着十三,仿若能看透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十三轻哼一声,眼眸中隐含着警告,“哼,那你未免担心得有点早。”
正当十三觉得十七要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时,十七撇开了视线,“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多问了,反正大家也都知道情况。”
十三本做好回怼的准备,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半晌后揉着额头长叹道,“算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一次性问吧。我不回答的话,还不知道要被你们在背后编排成什么样。”
信衍眼睛一亮,他早就对这段往事抓心挠肺了,迫不及待地问:“十三姐,你之前说过你的引导者是十四,这是真的?”
十三随手从桌上拿出一包烟与打火机,抽出一支慢条斯理地点上,举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再慢悠悠地吐出,在一片白色的烟雾中,她恍惚瞧见过去的光景。
“你就想问他是不是我的前男友吧?”十三回答道,“很遗憾,你完全想岔了,他不是。”
“诶,”信衍更好奇了,“那你们到底是...”
“他是我哥哥,”十三再次深吸了一口,“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一本户口本上的兄妹。其他的你就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说的。”
信衍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延伸出无数狗血故事,每个故事的结尾都在此刻十三堪称凶恶的眼神中褪色成灰白,他不敢再问,怂怂地拉着十七,“十七,我们先上去吧。”
绕过弯折回绕的走廊,他们再次回到熟悉的房间,上一次站在这里还是一周前。但与那时相比,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这种感觉不能说差,但也绝不能说好。
他看上去还是正常人类,会紧张、兴奋、害怕、好奇,也会难以压抑快要喷涌而出的爱慕之心。
但他清楚这种种情感已逐渐淡漠。他甚至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在胸腔中唯有一枚金色的神格碎片在不断旋转,为他提供强大的能量,同时也带来庞大的、难以处理的信息流。
他能感觉到那个试炼还没有彻底消亡,它只是沉睡在灵魂深处,与无数其他的试炼碎片一起。
但它和它们都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睡梦中做着永远不会让人醒来的梦,那些爱意与恨意都在梦境中生长发酵,淤积在胸口,时不时就堵塞住他的呼吸与视线。
信衍拉开桌前的椅子,双手交错撑着额头,消化神格碎片着实不好受,但好在他的体内原本就有一块神格碎片,这让他也多少能够适应这种过程。
十七只清楚这一点,在这段时间里,他时常会为信衍揉着额角以减轻痛苦。
正当信衍舒服地就快再次躺倒在十七膝上时,颜九微便推开了房门,紧随其后的是拖着十三的舒炘。
信衍顺势向门外撇了一眼,随口道:“学姐,学妹还没来吗?”
颜九微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唔,她这次不参加,上一次试炼伤得太重,这几天还有点发烧。”此时的颜九微相较之前看起来平缓许久,似乎正慢慢从失去恋人的痛苦中走出。
信衍这会儿才知道唐棠正在发烧,他隐隐有些愧疚,“这样啊,那她现在怎么样了,等试炼结束后,我也去看看她。”
“多亏了十七给的药丸,她没什么大事,多休息多休息就行了。”颜九微转头看向舒炘,些许紧张道,“先知,十四真的要参加这次试炼?他到底什么时候来。”
“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我这是最后一次回答,他会参加的,”舒炘抬头看了眼时钟,补充道:“估计很快就会到了。”
“干嘛要叫他来,难道我们几个就不行吗?”十三小声抱怨着,“而且这么早就把我叫起来,结果还不是要等他。烦死了!”
舒炘装作没有听见,对着信衍和十七道:“你们见谅,这个疯女人有点起床气,过会儿就好了。”
十三更气了,站起身,“你说谁疯女人?”正在气头上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人影。
“!”肩膀上突然压下来的力量让她瞬间止住话头,她当即挥开那人搭在肩头的手,双指抹过金属椅背,从中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刃,横在那人的脖颈处。
“许久不见,你就是这样欢迎我的吗?”那人轻笑一声,丝毫没把那柄短刃放在眼中,虽然十三颤抖的手已经在他的脖子上压出一条痕迹。
十三一愣,她背对着大家,信衍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看着她身体的颤动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怒吼一声,“十四,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单手横着短刃,另一只手用力将十四一推,顶在墙上。
“我怎么不敢?”十四并不畏惧十三手中的刀,甚至还靠近了一些,皱眉道:“但你怎么一回事?怎么身上一股烟味,我之前就听说你开始抽烟喝酒了,这不会是真的吧?”
“关你屁事!”十三咬着牙道,手中的刀压得更紧了,甚至隐隐有血丝渗出。
“怎么不关我的事,既然我现在回来,那我还是你的监护人。”十四抓住十三的手腕,迫使她松开了手。
十三挣脱不开十四的手,能做的只有放狠话,“去你妈的监护人!老子已经成年了,我不要你管!”
十四显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苦恼来,说教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再说脏话了,我妈不就是你妈么?”
“哟~你们还见过家长了啊。”颜九微开始拱火,“十三姐你速度可真快的,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十三更加恼火,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着,“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另一边看戏的舒炘许是觉得气氛活跃得差不多,自然地开启新的话题,“十四,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也不用太拘束,自己找位置坐下来吧,很快试炼就要开始了。”
十四便自然而然地拉开十三身边的椅子,也如他预计的那样,十三并不愿意坐在他身边,直接挪远了两个位置。
十四轻笑一声,并没有再追上去,而放松身体,“先知,我们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你总该说说这次试炼有什么提示了吧。”
舒炘微抬起眉毛,“你不再和十三叙叙旧吗?”
“不了吧,再说下去,她真的要赶我出去了。”十四道:“而且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她,更重要的是试炼,不是吗?我想十七也不想听我们说这种无聊的事吧。”
“我没有这么觉得,你可以继续。”十七勾了勾嘴角道,“不过我也挺想知道这次试炼到底是什么的。”
舒炘闻言,站立起来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开始吧。”
他从胸口中拎起一个异形吊坠,信衍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枚吊坠的模样,只撇见一抹幽然的暗芒从吊坠的中心骤然升起,又笼罩住全部视线。
他与他们都被那暗色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