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筱筠匀红点翠,淡扫蛾眉,淡黄的罗裙拂过宣政殿长长的台阶,往日里随意的乌发盘成一丝不苟的飞仙髻,珠翠随之晃动。
她怅然地看着面前的宫殿,自返宫后她也丝毫不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她怀念着柳氏客栈,想念着那的一桌一椅,一木一石,甚至在醉仙楼她更踏实。
她怕梦魇再度吞噬自己,怕再忆起那个烈火熊熊的深夜,也忘不了那一逝而过怎么也抓不住的衣角。
“公主,这边请。”身旁的人唤醒了她。
柳筱筠凝神静气,伸出手推开了宣政殿的门。
可当她一抬眸,一肚子的说辞又生生憋了回去,换之则是停在原地。
“皇妹来得真好,皇兄也是许久未见你了,果真是长大了。”只见李煊懒懒地斜躺着,两指间端着酒樽。
柳筱筠福身请安,可目光却不自觉望向一旁比肩而立的人,头顶的流苏轻轻拂过脸颊。
“皇兄万安,是臣妹的不是。”
“皇妹一来不瞧瞧皇兄如何了,反而是打量起安然无恙的端王了。”李煊轻笑一声,含笑打趣着,又仰头灌了口酒。
“臣妹不敢,不过是......近日眼皮子跳得厉害,医官说得左右活动一二才有好转罢了。”柳筱筠脸不红心不跳说道。
“噗嗤——果真是名不虚传!”人未到铃铛般的笑声先涌入众人耳旁。
“好妹妹,我这个皇嫂可是终于得见真容了。”未见其人,先听到一道清丽的声音。曼妙的身姿映入眼帘,梳着同心髻、簪着青莲、点着绛唇的貌美女人缓缓步步生莲,桃花眼尾上挑,可面如芙蓉,却濯而不妖。
柳筱筠抿唇轻笑,柔柔地唤了一声皇嫂。
李煊挑挑眉,托着腮打量着虞妃,可眼底却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柔情。
“爱妃今日怎来了?可是她们伺候得不周到?爱妃往日可是不爱来此的。”李煊轻皱着眉问道,可分明唇边带笑,却好似忘了一旁的柳筱筠与沈自白。
“咳咳——陛下~”虞鸢掩唇示意一旁二人。
“召御医!可是着凉了?”李煊大步走向虞鸢,作势将人搀扶过来。
“你——”虞鸢咬了咬唇,狠狠掐了李煊一把。
“啊,朕明白了,你们二人先下去吧,端王先前所说朕会好好考虑。”李煊故作恍然大悟摆了摆手。
柳筱筠与沈自白遂一先一后走了出去。
“阿轩,可算是让我见到这位好妹妹了。”虞鸢挑着唇转身坐在李煊的腿上,裙上的青莲浮动似波纹,涟漪阵阵。
“哦?先前的话本郎你与她不是有过一面之缘?爱妃亲选的话本郎这便不记得了?”李煊爽朗地笑了声,伸出手捏了捏虞鸢的鼻子。
“那回不是筱筠推辞了嘛,想必是又不想见我这个皇嫂了。”虞鸢轻轻叹了口气。
“朕的爱妃,有哪个会不喜欢?”李煊抱起虞鸢大步走向里间的暖阁,大手轻轻摩挲着虞鸢的腰肢。
一旁的太监侍女则心照不宣地退了下去。
二人一齐走过百花齐放的御花园,却无心赏着美景。
“奴才就送二人到此,有礼。”太监退去。
“你与皇兄说了些什么?”,柳筱筠率先忍不住出声问道。
“筠儿果真放不下我。”沈自白轻声笑道,停步牵住柳筱筠的手。
“我才没有,只是不想让皇兄徒增烦恼罢了。”柳筱筠撇着嘴,要将手从禁锢中抽回来。
“我同皇上说,我愿请罪前往漠北,平定边疆。”沈自白轻轻将柳筱筠拥入怀中。
“沈自白你——欺人太甚!”柳筱筠先是震惊,又而怒极,推搡着沈自白。
“筠儿,听我说完,皇上怎会容许臣子豢养兵卒,这已是上上策,若,”沈自白停顿着,又继续说道:“若是我有幸活着回来,也只是为了看着你幸福。筠儿,不要等我,是我沈自白有愧于你。”
柳筱筠听到一半便狠狠地咬着沈自白的肩膀,现今已鲜血流了大半,也混着几滴清泪。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沈自白你竟专断自此?我不许你,罢了,你若是不活着回来,我便将你房里的文墨统统烧个干净,我我不给你的家禽饭吃!我要让离慕和莫声去放羊!我说到做到!”柳筱筠哭喊道,扯着沈自白的衣角擦拭着眼泪。
“筠儿,你——罢了,他们活着就行。”沈自白叹了叹气,却不料柳筱筠一口咬得更狠了。
沈自白轻轻拍着柳筱筠的背,慢慢用唇拭去她的眼泪,是咸的。
“筠儿,我此生好似都是被人推着走的,前半生与母亲困于院落,后半生囚在仇恨。若是从漠北活着回来,我便只想为自己而活,这也是与皇上的约定。想必父亲如今与母亲已然团聚吧。”沈自白抚摸着柳筱筠的头,可眼底尽是淡然。
“好,我等你。”柳筱筠抬起头坚定地望向沈自白,眼底却似月光般柔和,分明脸上泪痕还未干。
沈自白也望着她,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嘴里有苦涩,不知谁悄悄落了泪,可心里却是甜蜜着的。
几日后,皇上下旨令端王平定漠北,归期未定,朝臣哗然,皆道端王此去大险。
江湖则又言那柳说书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重回醉仙楼,醉仙楼一压那沉韵坊风头,可两家主事却整日聊得其乐融融。
“公主——公子,这是今日的吃食。”莫声嬉皮笑脸地将瓜子花生不等端了上来,自沈自白前往漠北后,莫声与离慕便跟了柳筱筠。
“哟,那个小郎君长得不赖。”柳筱筠眼尖地瞧见了底下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刚想仔细打量一番,却只见一片黑色布料,原是离慕无声无息遮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