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货我也送齐了,您看能不能预支一些下月的文钱?”
客栈掌柜霎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秦二又忙道:“您放心,下月您的货我全包了!”
客栈掌柜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帮你,你瞧,上月你便是如此,这月底差点都没还上,我这儿不比城东,要不了那么多货,到时全砸手里,我也有一家老小,要生活哩。”
秦二面露难色,眸光黯淡了下去。
“不是我说,秦二,你这一天天在做些什么,怎如此缺钱?”客栈掌柜疑惑着,按理,光是给他送货的文钱,起码温饱尚已足够。
秦二不语。李净与柳砚在此旁观了一会儿,见前者周身上下窘迫不已,李净上前,问道:“你要多少?”
秦二抬起头,神情惊讶:“我……”
“我可以借你。”
他本想拒绝,和这种官差牵扯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他一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他实在太需要钱了。这时李净又补充:“不白借,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这次,你可不能什么都事无巨细跟孙平说了。”李净半笑着,“做得到吗?”
秦二踌躇了。
李净看出来他的态度,好笑道:“怎么,你是你债主?还是他手上有你的把柄?”
秦二微愣,摇摇头:“我不能对他撒谎。”
李净颔首,果决了断:“那我便不借了。”
“唉,别啊。”一旁的客栈掌柜急忙说道,他走过来拉着秦二的胳膊,“你这么差钱,借了这位公子便是,回头若是问起,便说你秦二是找我借的,如何?”
掌柜着实可怜秦二,人高马大一个年轻小伙,没日没夜做活,却连基本的白面都吃不起,奈何自己又实在没办法帮忙。
这时一旁的柳砚顺势说:“借个银钱而已,你既不是孙平的奴,便算不上逾矩。”
秦二动摇了,纠结了半晌终是对李净感激地点了头。
二人立马草拟欠据,李净见他签字盖上了红印,收起那欠据,对秦二道:“好了,现下我既是你债主,如此,你给我一个住址,他日我好方便找你。”
秦二点点头。
而后,李净与柳砚与他们告别之后离开客栈,等走远了后,李净又说道:“你能让长影去查查这个秦二的底细么?”
柳砚颔首,道,“他确实可疑。”
可以说过于明显。
李净忽而想到什么,蹙眉:“他不会一路跟我们到这儿吧?那我……”
“应当不是。”柳砚否认,“方才他见你的模样,一半惊讶,一半又是心虚。”
李净心中松了口气,又隐隐察觉到不安:“我总觉得,他这次在我面前对孙平聊表忠心,倒像在引导我们什么。”
近来,张守来与黄坤得四五等户,少交了不少银子,二人虽相缄口不言,低调行事,但这事还是漏了风声。一时起,青州有头有面的商行顿时坐不住,而李净又合时宜地闹了一场风寒。
讨要说法的官主告了假,那些愤懑与不平自然而然撒在了知州府的头上。
知州府。
噼啪一声。
吴祥远将手中的茶杯猛然一掷,瓷片碎了一地,混着茶水,底下的孙平巧然躲了去。
“他李怀安什么意思!阴我呢!”他歇斯竭力喝道,眉宇间压制不住的怒火。
孙平见状,小心翼翼劝道:“大人,您别急,万一他当真就表里不一,这副贪婪的德行,白大人既举荐他来,自然不会害我们。”
吴祥远横了他一眼,后渐渐冷静下来,一时踯躅。
“他若真是如此,倒是省心。”吴祥远语气冷了下来,“倘若他不是,你我必进退两难,引来杀身之祸。”
若他为平息那些地主的怒,按照以往办事,私自降户等级,那便是在李怀安眼皮子底下行大逆之事,自投罗网。
倘若他视而不见,任由其肆意大闹,怒火一旦燎原,吴祥远必遭引火烧身,他们那些个重利的家伙定然会去找李净讨要说法,稍微威逼利诱,轻易便揭露出以往的种种见不得光的罪事。
孙平斟酌半晌,忽然轻笑着,跨过那摊碎瓷上前道:“大人不必担心,我早已留了一手。”
“哦?”
孙平压低声音:“这火必然会烧起来,但如若我们若将这火引到李怀安身上呢?”
“大人不要忘了,李怀安私自压低张黄二人的户等,不满的不只有那些商行,那有青州城的贫苦百姓。”说着,他手抵脖颈间,做了个手势。
吴祥远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你要杀他?朝廷那边……”
孙平笑意不减:“不管他出于何目的,他李净的确行了此事,亦留下了痕迹,若我们先出手,朝廷那边定会安然无恙。”
大魏历代顺从民心,死于百姓之手,那便怪不得官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