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李府内用着早膳,李净拿汤勺舀着碗里的粥,粥还未到嘴里,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泪眼盈盈。
一旁的李夫人见状,温声询问道:“昨夜可是没休息好?”
李净摇摇头,她虽确实有些困倦,但好在心情愉悦,而此时李夫人又注意到了对面的柳砚,他正安安静静的用饭,一举一动规矩斯文,让人瞧着着实赏心悦目。
李夫人见柳砚眼下泛着圈圈浅青,又问:“柳公子昨夜也是没休息好?”
李净手一顿,不自觉与柳砚相视一眼,后者察觉她道目光,淡淡挪眼,从容回道:“嗯,昨夜处理了些公务。”
李夫人微微颔首,说到底他是自己女儿的朋友,在李府坐客一晚也是全宾客之礼,但他毕竟是个男子,久住也不合礼仪。不过纵使她心有芥蒂怨言,主家没有发话,她一个妇人家,也不好开口逐客。
或许是心里想什么,便来什么。
柳砚此时又道:“叨扰贵府多日,柳某心生愧疚,今日我家大人已无恙,在下就不便再多打扰了。”
李逢昌以示理解,没做多挽留,李夫人心中松了口气,却还是关怀问道:“如此着急,柳公子不再多留几日?”
柳砚浅笑,有礼节地摇了摇头。
李夫人不再多言,面容上多了分惋惜。
“爹,娘,我今日要出去一趟。”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净开口道。
李夫人眼睫微颤,她一颗心还未放下底,此时又浮了起来。她紧着问:“你出去作何?”
李净眨了眨眼,说谎面不红心不跳:“出去透透气。”
“院里有花有草,不够你透气?”
“不够。”李净直截了当道。
“那你同谁一起?去往何处?若有同行人,是哪家的人?男子?女子?”
“没有谁,就我自己。”
李夫人又道:“那娘陪你一起去?正好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不了,我想一个人。”
或许是从来没有听到过李净如此强硬干脆的语气,李夫人一时恍惚,连一旁的李逢昌此时也看了过来。
母女二人互相看入对方的眼,仿佛谁也不肯示弱。李净甚至在想,发怒吧,像从前一样发怒,如此,她只需再开口反驳一字,就可轻易顶上忤逆的名头,再大逆不道地同他们置气,离开这里。
李夫人的眸色加深,自古母女同心,而她此刻的眼神,像是在质问:
你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家中待了,对么?
对。
终是有人打破了这场僵局,李逢昌无声叹了口气,对李夫人劝道:“玉舒,让她去吧,你总不能,关她一辈子。”
李净缄默。
沈玉舒垂眸,不再去看李净,半晌,她忽然将手搭在李净手背上,紧紧握着,道:“你长大了,一晃十几年过去,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垂髫小姑娘。”
“娘知晓你在想什么,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无论你做了什么,我和你爹都会站在你身边,无论你身在何处,这里都是你的家,你明白吗?”
李净看着那双紧握着她的手,倒吸口凉气,她抬眼,沈玉舒与李逢昌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郑重得旁若一种承诺。
李净不禁眼眶一热,极力地克制着,她知道爹娘怕她再次不告而别,但这么多年,她终是等来了这样一句话。
不过这次,她给不了信誓旦旦,她道:“知道了,我就出去逛逛,很快就回来。”
说着她轻拍拍沈玉舒的手,又弯唇笑着:“回来给你带点心。”
……
李净一出了李府,戴着帷幕朝城西方向去,柳砚正在那边等着她。城西相较而言较为贫瘠,柳砚等她的一家客栈,生意一般,人丁稀少,李净过去,一眼便望到了他。
她接过柳砚为她准备好的男装,关上房门换好,又擦掉了脸上的脂粉,收拾妥当后走了出去。
柳砚见她出来,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李净理理鬓发,语气有些无奈:“不怎么办,且走且看罢,总之李府,我定是会离开的。等他们对我戒备松之后,我再偷偷溜出来。”
柳砚点点头。
“走吧,这么多日,吴祥远早该有动静了。”李净回归正事,朝外走去。
二人一道出了客栈门槛,外头日头已升起,忽地,迎面撞上了个人,李净反应过来连往后仰,退了几步,柳砚见状一手将她拉在身后。
那人肤色黝黑,微微佝偻着身躯,身上扛着几担重物,满额头的汗滴,他差点撞着了人,此时累得却一字也吐不出。
李净看清了他的模样,道:“是你?”
护城河那日与她闲聊,喝了她一碗糖水的男子。
男子努力睁开被汗水糊湿的双眼,认出了李净,刚要开口:“李大……”被客栈掌柜打断。
“秦二,今个怎地如此慢?我的货呢?”
秦二忙“哦”一声,火急火燎进来,麻利将背上的货物卸下来,任客栈掌柜一一清点。见后者脸色愉悦,秦二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搓着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酝酿了好一些会,才期期艾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