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
“清漓……你们,不该来这里的。”
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那如阳光一般,项近此生所见过的最温和的灵魂缓缓靠近,伸出手指,那鸟儿就溜到她的指上去了。
“你会知道的。”
她离开,项近跟在她身后。两人穿过七拐八拐的走廊,最后来到方裘雪面前。
方裘雪眼含星辰,似有百转千回的心意无法诉说:“方辰渊的能力是时间。若他不想死,就算是闻天华和黎一淼,也同样杀不死他。”
尹清漓此刻换上了衣袍,却没有用净身法,水珠顺着发梢低落在地面上,看起来风吹易折:“要想让他死只能靠天荒令了。”
“是。商讨对策之前,我们得先确认一件事。”
她们看向项近:“你的规则,是什么?”
是什么才会让你抱着必死的觉悟来到系魂城?
“是见证。”
剑客的声音平淡,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千斤重量。
“在数万种可能性之中,我将见证唯一的结局。”
因此,时间会在她见证的那一刻流动。此后,再也不会改变。
这永不落日的城市,无法转动的钟楼,也即将迎来结局。
不知多久过后,尹清漓坐于屋檐,在昏黄下俯瞰系魂城。项近脚尖轻点,飘至其身侧,同她一起看向远处。
“你好奇吗?为什么我要来这里?”
项近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嗯。”
“我的父亲尹华是方辰渊修仙路上的引路人,方辰渊为了报答他把自己力量的一小部分帮他续命。他虽然修为低下,寿元将至,却还是得以苟活。”
“我和尹绝世是同父异母,他独断专行,明明没什么本事却天高自傲,把人命不放在眼里。就因为嫉妒屠家,尹华当着我和尹绝世的面杀了我和他的母亲。所以,我要他死!方辰渊就必须死!”
项近难以想象,在这般窒息的家庭中,尹清漓是如何一个人坚持到了现在。自从出生以来,就一个人战战兢兢,不得不独自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尹清漓自嘲着,借着月光,又再次看清了项近的面庞。那朴素的灰布,这么多年过去她还依然戴在身上。
“起先,他们说天地十子是个蒙眼灰布的女人,我还并不这么在意。可那骨剑一出,我就确定是你了。”
我的东西,你一直珍藏至今,这便足矣。
“那日之后,她们怎么样了?”
那令人叹挽的姐妹,在四个大陆都传颂着艺术女神美名的两位女子。上天真是不公,怎么会阴差阳错地安排了这样一个结局?
尹清漓察觉到项近呼吸一瞬间产生了停顿,似乎在极力整理繁杂的思绪,良久后,她开口了。
“是我太天真,又太过弱小。”
“我曾经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改变的东西,其实摧毁起来轻而易举。我爱的人,爱我的人离我而去,我无能为力。”
“二子来找过我,她说是要我能杀掉三子和八子,她就会帮我复活凝雨。我答应了,我别无选择。”
“如果在小洲城,我早知道她们会被利用的话……在燕尾船,早知我会遇见她们,我就应该死在江里。亦或者,在我看不见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去死。”
尹清漓正视灰布下面的眼睛,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欲望。所有人都以为十子是来杀八子的,却不曾想,她是来寻求一个解脱的。
“你做不到。”
十子杀不了八子,索性就借他之手亲手了结自己。
“难道你不想救凝雨吗?你说过,你是为了救她而来。除了完成轻璇舞交付给你的任务,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项近没再继续了,她对尹清漓说道:“祝你长命百岁。”
尹清漓有些不知所措:“什么?”
“在我的家乡,这是一句祝福的话。我的家乡是凡界,人们普遍活不过百岁,所以这是一句祝福的话。”
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些?
项近把自己从宴阳城兑换的两个簪花分了一个交到尹清漓的手上。
“明天,要跟我去逛逛吗?”
“明天?”
她们不是在研究怎么杀方辰渊吗?怎么一下子就要去逛街了?
项近站起身,微微一笑。
“那,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