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万道神雷降下,黑云翻涌,漩涡凝聚。仿佛万物都走向了终焉,世界来到了尽头,鬼王之处已不再成为秘密。
镜中花撑破了禁忌,撕裂了空间。
不只是宴阳城,乃至幽冥谷,而是半个上元大陆都可以看到那个可怖的身影。比太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巨大,云端只到其膝,漫漫江河不足它的手掌之大,日月星辰不过一瞬。
未等二人稍作喘息,急促的鼓声混携着滚滚天雷杀到,布目天王舞动着身姿向其逼来。
项近将骆映秋带开,顺势抽出其袖中丝线,骆映秋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丝线缠绕着虚无的黑色,仿佛粹了火一般。
“这是……”
骆映秋领会其意旋身杀向鬼王,黑色的丝线如同死亡迫近,鬼王一声咆哮,震得天地都为之颤动。
无数淬火的丝线宛若天罗地网将阵阵天雷隔绝。
“来!”
不知何处传来大喝,项近和骆映秋同时感受到腰间的令牌异动,气力霎时间恢复,是绊缘柳树体内的那道阵法!
不同于布目天王敲击而来的天雷,恢弘的赤黄色的道之正气盘绕她的身体,如世间因果般紧密联系,又如因果般飘渺,百人走过的道都汇聚在了一起。
道之正气是正罡,它和项近的日冕,正与邪此刻竟能融合,两股截然不同的灵气混同在一起,如此便是莫大的助力!
骆映秋祭出丝线化作箭矢刺向鬼王,在她的眼前那本封魔录正被快速地翻阅着。
大鬼好杀,小鬼难缠!
数不清的阎罗小鬼自殷红鬼魅的大门涌出,它们伸出无数利爪,主动抓住那刺过来的丝线试图将骆映秋也扯到门里去。
骆映秋果断放弃丝线,她拉开距离,双手做诀。
天元归一,罡风正气!
一座巨大的法相自她身后显现,法相一经显现就开始诵读经文,金色的经文自它口中吐出贴到鬼王的红色经文上,红色经文受到刺激更是鲜红。
鬼魂颤动,似是在进行无比激烈地对抗,然而念诵还在继续!
法相伸手抓住鬼王身上脱出的黑气,正气透过法相凝成实体,炙烤着鬼王,本就是天元宗的弟子,怎么可能对此法相没有反应?
而法相念诵的经文,正是天元宗的心经!
布目天王咬着淌血的唇齿逼近,鬼王的状态也影响到了它,它依旧敲打着鼓面只是节奏不再完美。
项近踏出步伐迫近,每走一步都如同黑墨倾倒,她躲着天雷阻挡布目,不然它靠近骆映秋。
法相嘶吼着扯出魂骨,如同拔下鸟儿的双翅,与此同时,数万道金色的经文顺势进入了鬼王的体内。
天云宗的弟子,历经千年的漫长等待,在这一刻迎来自己的归途,黑色的丝线像是引导,终于来到他的面前。
似蝴蝶般轻盈地停息,轻巧地穿过他的五脏六腑,自七窍之位而出。
这是中场的休息,也是暴风雨过后的宁静,等待千年之后,他终于可以如愿停止呼吸,灵魂也随之安宁。
项近和骆映秋来到鬼王身前,锁链被拔出,脓血从孔洞中浓稠淌下,皮肤上的血管被当作养料汲取,白骨骇骇,他不是人,更不是鬼,只是死亡本身。
“杀了……我吧……”
“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
二人不语,只是默默驻足聆听。
即便他的结局是死亡,也要死个明白。
“千年前……幽冥谷爆发怨灵,起初,不过是大规模入侵而已……”
“但是……那个东西…!”
鬼王望向潭面中的镜中花,它是那般璀璨,纯洁无暇,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是个小偷……守生,就死在我的旁边。为了活命,拿走了封魔录……”
可是,封魔录要两个人才能承受。何生就献祭了自己的双臂作为封魔录的载体,他的继承太过强硬,身体无法承受。
因此,他借助锁链吸收灵气,强行于封魔录绑定在一起,这才续了一口气。
未成想,这就是千年噩梦的始端。
镜中花放大了所有幽冥谷生灵与法器的威力,这让幽冥谷千年来的怨灵都杀不尽,生生不息。
封魔录可以封印部分范围内的怨灵和鬼体,但由于镜中花放大了封魔录的影响,使其扩大到幽冥谷。
“我斩下双臂,借助镜中花继承了封魔录……也因此,被困在了这里,千年不得离开。除非——”
骆映秋往前踏身,神色带着悲悯。
“除非,有人能代替你继承封魔录。”
何生笑了,气管中发出难听的沙哑。
“是……我骗了守仁,让他以为他弟弟还活着。”
“千年过去,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我知道……我太自私,守仁若是知道我并非他的弟弟,一定不会放过我吧。”
项近摘下灰布,却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道:“怨灵的活动范围向来只在幽冥谷……换言之,你继承封魔录后,就一直在一个地方待了一千年?”
“你太自私,却也太过无私。”
自私到拿走守生的封魔录,只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无私到,用一千年等待守仁派两个能够继承封魔录的人来到此处。
何生的眼睛已经腐烂到无法视物,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力找寻两人的位置,朝她们点头。
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何生的言语逐渐流利起来。
“就算是安慰,我也很感谢你们。”
“你们继承了封魔录后,身为封印的布目天王就会自动消失。高契合度的灵力,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三点足以让封魔录认可你们。”
“但最关键的,是镜中花!你们要将其取走!”
“那……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东西。”
“一定要想办法遏制它的成长,不然你们也走不出去。至少,不要让它被其他人拿到……”
说完,他语气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