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记。”褚元祯闭着眼,“我向褚元恕讨来的厨子,自然不能放到自己府里,便打发他去闫记了。他是御厨,闫记得了此人,只赚不亏。”
有头脑!蔺宁在心里感叹:这样的脑子放到现代,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褚元祯听着车外的人声,睁开眼睛,“有些话,我得先与你说了,你一定好好记下。”
蔺宁一头雾水,“怎的突然严肃起来了?”
褚元祯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先前与你说过的,早年间,我给闫记投了一笔银子,如今闫记也有我的份儿——不过这些都是私下里的往来。”
“你说过。”蔺宁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褚元祯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若你遇到了难事,大可向闫记的掌柜求助,他手下有近百号锦衣卫旧人,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我能遇到什么难事?”蔺宁笑了,“不是还有你吗?”
“可我即将南巡,如今圣旨已下,不日就要离京,土地变革涉及民生大计,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到时你便是孤身一人!”褚元祯稳了稳神,“眼下你在内阁当差,入出皇宫是少不了的,这皇宫是易进难出。你在宫里遇了麻烦,就去找司寇青,他统领羽林右卫,时常在宫中巡逻——司寇青还记得吧,那日在内阁大院,我已经带他见过你了。”
蔺宁一怔,“那你今日带我去闫记,也是这个意思?让我与掌柜的见个面?”
褚元祯不置可否,“闫掌柜此人,先前你是见过的。今日前去,确是有些事情要委托于他,顺便让你们二人熟悉一下。”
“子宁。”蔺宁也严肃起来,“你这个样子我有点怕,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但是,无论你离开多久,终究是会回来的,不是吗?”
褚元祯看着他,突然伸出手臂,把人拥进了怀里。
半晌,一道略带哽咽的声音贴着蔺宁耳边响起:“我会回来的,那处礼部尚书的旧宅我已买下,你去挂上蔺府的牌匾,待我回来,就该下聘了。你娶的是皇帝的弟弟、当朝的王爷,修葺宅子的时候不准糊弄了事,我要看到春风入轩窗、芳菲香满院。”
蔺宁听着听着,倏地笑出声来,抬手覆在褚元祯的背部,抱住了他在这里唯一的眷恋,“你们皇亲贵胄,真是事多。”
*
两日之后褚元祯启程南下,他这次以“巡抚”之名出行,重点落在一个“巡”字上面,故而只带了一队护卫,加上成竹还不足十人。
杨儇也在随行之列,随着人马一齐返回富阳。
蔺宁送众人出城,他此前装得淡定,这会儿突然抓住了褚元祯的马绳。
褚元祯骑在马上,朝着他俯下身子,问:“怎么了?”
“城外有凉亭。”蔺宁简短地说:“你带我过去。”
褚元祯回头看了眼身后,摇了摇头,“你没有驾车,再走回城里,太远了。”
“裘千虎回去驾车了。”蔺宁又重复了一遍:“你带我过去。”
褚元祯拒绝不了,只能将蔺宁拉上马背,随后才示意众人上路。
马儿一跑,蔺宁便像打开了话匣子,“我看过地图的,此行沿途都设有驿站,你每经过一处,都要给我写信。到了富阳也要写,若实在没有可写的,就报个平安,总之不能音信全无。”
他说完,自嘲地笑了笑,“我他娘的像个老妈子。”
褚元祯也跟着笑起来,他从后面抱住蔺宁,把下巴抵在蔺宁颈间,“我如今总算明白什么叫‘老夫少妻’了,果然是会疼人的。”
“你才老!”蔺宁提高了声音,“我与你说正经事呢!”
“我与你说得也是正经事。”褚元祯把人抱紧了,“用不着驿站传信,府里养了好些信鸽,正好能派上用场。你也要给我写,写了就给颜伯,他知道如何送到我手里。”
“信鸽啊。”蔺宁喃喃道:“那就方便了。”
“记得我给你说的,闫记掌柜的和司寇青可以信任,他们一个宫外一个宫内,都是我为你备下的后手。”褚元祯轻声说道:“但最要紧的,是等我回来。”
他故意将“等”字咬得很重,蔺宁听懂了其中的意思,狠狠地点了下头。
又走出几里路,远远地便能望见凉亭了,即便送行万里也得止步于此。蔺宁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悲情,在马背上微微转过身子,“这次真的要告别了。”
褚元祯没搭腔,就势吻了上去,只是这个吻格外短暂,少了往日的缠绵缱绻,才刚碰到就分开了。
蔺宁没有留恋,干脆地跳下马。褚元祯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到裘千虎从后方赶了过来,才命众人上路。
这一刻,旭日跃出云层投下第一缕晨光,大路朝天,一眼望去仿佛与天连在了一起。
蔺宁立在原地,目送一行人马走远,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会……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