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魂灵环绕他几圈,好像安慰。
乐擎枝攥手,茫然去盯贺年好,无措求助,忽想起手上血玉镯存着他未尽的阳寿,可以给人续命,就抬起那只手来。
不料贺年好摊开双手,摇头:“她阳寿未尽,何况魂儿都快散光了……总之续了也是于事无补。”
他霎时沉下脸色,垂头擦擦母亲脸上血,整理她发丝,禁不住地落泪……轻轻翻动察看伤势,瞧见盛心筱后脑已经摔破。
动作顿僵住。
她,头上有个窟窿。
和少时在宣明游学那夜所见一模一样。
等等。
母亲,头,窟窿?
乐擎枝剧烈抖手——惊觉到不得了的事。
……死生,死生?!
那夜“梦”中,陈甲浑身浮肿,后来的确溺亡。祖父与阿怀身上冒着火痕,后亦惨死于灭门大火。他,他自己最终也依……
渗人。
不仅如此,按照顺序,还对应了先后。
灵石,小菩萨——吵得脑袋嗡嗡作响。
一阵耳鸣,泪水代替汗水滴答。
他颤身滞住,孤自低语:“……这是命吗?”
贺年好探头:“你说什么?命?”阿英攀来贺年好肩头。
“命……”乐擎枝抽不出思绪来,又一滴泪落下,落在盛心筱面颊,混杂进赤血。
“啧,”贺年好见他实在可怜,抿抿嘴,“其实有一计,只是偏了点,万不得已不可用,是禁术。”
乐擎枝眨眨眼,猛然回过神歪来头。
贺年好:“地府四百年前流行的救人法子,将死或已死之人用凶恶鬼魂填其躯壳,便可使其复活,这法子甚至能使三魂七魄尽失之人得以存活,但因为用的多了,扰乱阴阳两界平衡,自而封禁……前提是被复活的那个,阳寿未尽。”
闻言,乐擎枝探探盛心筱阳寿——真的未尽。
接着指指自己:“所以该怎么剥魂?”
贺年好:“……你凶恶吗?”
他凶恶吗?从小到大都被评价成“行走的鬼”,阴气自然是重得要死……已死吧!阴成这样,怎能不算凶恶!
——估计在场的,只有他自己这么想。
“官契忘了?地府的差事你还得当着。”贺年好转个白眼,瞥去肩头青荧魂灵。
身为厉鬼的阿英:“意思就是说,我可以救她。”
“还是得看你意愿。”
贺年好点头,乐擎枝继而望向阿英,目光恳切。
阿英左顾右盼犹豫不决,缓缓飘下——毕竟她只是想被超度,只是想离开这里,不再以“怨灵”之身为祸四方。
心中的“善”不准她拒绝,可若是答应了呢?如果答应,或许魂魄永远去不了极乐,被超度的愿望何以实现?怎么办啊……
擎枝正欲摊手去接飘下来的阿英,理智促使下又抽回手:“不去寻那黑衣人了?慈,慈幼局……”
比起齐远,灭门的真相更吸引他。
贺年好打个响指:“事已至此,已寻不得那人了,过会儿再说。”紧接着推抚阿英。
“不用担心,此法虽能阻碍灵魂不入地府,但阻碍不了超度仪式的进行,你先入她残身,过一炷香,我们再把你魂魄拉出来便是。”
一炷香过去。
阿英魂灵被贺年好勾勾手指拉出来。
擎枝再轻轻翻起盛心筱的头来,窟窿不见,外头皮肉也愈合大半——好了。
乐擎枝:“……她,什么时候能醒。”
贺年好:“可能一时辰,也可能两三天?不清楚,也别担心了,总会醒的。”
此刻已是寅时中末,没过多久,天就要亮了。
阿英算着时辰,急得转圈圈,八字形绕他俩转来转去,一圈两圈三圈,示意很明确了。
贺年好:“知道了。”
超度。
雾气轻轻浮动,三鬼呆滞半晌。
其间贺年好一直抱手伫立,思考。
乐擎枝静静等候贺大人做法儿,没等到,歪头困惑:“你怎么不动?”
“……我做不成。”贺年好无奈。
竟然还有贺大人做不成的事?
“看着她,你跟我念,”还没待他反应,贺年好一手把阿英推到他正面前,夹起嗓子又向他道,“迷途止,娑婆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