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肉一阵寒浪卷过,剑拔出,涌出一滩黑污来,并非鲜红血液。
铮然,染污之剑被主人摔去一旁,泛起细碎冷光。齐遐伸出手,许是来挽他。
并不,而是扼住他脖子,把他往院里拽。
“你……你!”乐擎枝的双脚猛撞过门槛,抬起双手扒扯,立即被齐遐用另一只手捉鸡般擒住。
本能反抗,双脚腾空来回不断蹬踢,下最大力道踹对方,无济于事,生生给扔砸到院中央地砖上。
砰!痛意与冷意一同从后背蔓延至全身。
痛死鬼了!
齐遐双腿一跨,跪伏在他身上,脖颈突出青筋,掐他,下的死手。
乐擎枝挤出呼吸,尚有余力,扑腾挣扎间,本想抬腿用膝盖一击,给这厮来个断子绝孙,却神思一飘,不知忽想到什么,放弃,换拿腿打齐遐的腿。
反抗良久终不敌,半分力气也无,瘫下腿,心想:算了,我等死吧。
平静下神经,细瞧瞧眼前这个人。
齐遐,眉目冷冽,眼瞳是惨淡的灰……不该是金灿的吗?
突然,乐擎枝身心一空,发觉颈间那根大脉管断了。但鬼在阳间,是不会“死”的,只会疼痛,过会儿自会痊愈。
而后对面顿时松手,闭目,直直倒在他身上压着,于他而言无疑是一记重创。
两人这个姿势僵了半晌,乐擎枝缓过来,断脉在体内重接,胸口穿心剑伤愈合,似血般的黑污消失。
他喘着气,咽口水,相隔咫尺透过面纱,这下才闻到齐遐身上有股浓厚的药味,是沉香。
沉香。据他所知,是一味安神助眠效果奇佳的药材。
这人怕不是今晚熏香熏多了,在梦游。
他费力把身上这么大一个人推开,左看右看。
是那人吗。
是那人吗?
不是?是的。
这厮昏过去了。乐擎枝抬头望,云散而月出,有了光亮。
不敢肯定是不是假昏,他试探:“齐遐?”
语罢,齐遐忽眼睫翕动,手也抽动,乐擎枝朝后一缩。
又没动静了。
又醒了。
这下直接扑了过来!
乐擎枝尚未来得及站起,还坐地上呢就往后逃,没躲成,被突脸、被箍进怀里,臂膀被双手锁着,肩膀被下巴扣住。
“文文,你怎么出来晃了,回家好不好,回家。”
什么?
肩头传来湿热感,似在哭泣,乐擎枝心道:这厮眼泪怎如此多。
实际却是在茫然间轻声问:“你说什么?”
齐遐没应。
被沉香味淹没的他准备推搡开,欲瞧瞧这哭相,怎料转头率先瞥到的,是肩上的一滩红污。
这他妈哪里是在哭啊!
这回,齐遐是真的昏过去,不省人事,安静如鸡。
周围忽泛起薄雾,笼得人湿冷,血浸在衣服上黏黏的,乐擎枝把齐遐放平躺,自己扶着冰凉地面站起,缩手团进袖里搓搓搓,怎么都暖和不起来。
为什么这厮怎么在这。
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下再见着这张脸,心中感觉一点儿都摸不着。
*
齐遐迷迷糊糊间坐起,从口中翻涌出淤血,头昏脑涨,吐完、睁眼,环视一圈。
“醒了?”
正巧,乐擎枝踩着干净的杂草回到院中。
擎枝方才去探查一番。
慈幼局内除了杂草枯木蛛丝,就是血迹与尸骨,其他什么也没有,捉不着头脑——没有半点与厉鬼行踪相关的东西,亦无与齐远一事有关的线索。
齐遐抬眸见到他,眼睛看直了,怔神,向他眨巴眨巴眼。
二人对视。
须臾,异口同声,互相同问:“你怎在这?”
乐擎枝愣一刻,单手叉腰低头,皱了眉神色微恼,道:“学我说话何故?”
齐遐愕然,擎枝又叹口气。
《地府官吏守则》第一百二十四条有规——非公务情况下严禁在阳间透露真实身份。
银莲!不要忘了官吏守则!
也幸在,他先前就与贺年好约定好了身份,江湖游侠。
乐擎枝率先笑答:“我名敬木,行走江湖的游侠,我与一友听闻这附近有恶鬼作祟,特来……咳咳。”顿语。
不对,不对。
齐遐歪一下头,傻傻望着。
他慌忙摸摸下巴:说捉鬼?奈何眼前这人,从小到大,压根不信鬼神的存在!而倘是坦白说捉鬼,这人若性情大变地信了,保不准等贺年好那个满嘴跑吃食的回来碰头,鬼差之身就暴露,结局就是双双违反官吏守则,被打入地狱。
乐擎枝黑脸一瞬。
向北向南,向西向东都思索一遍,不知不觉原地转一圈,下巴都要挠出火,随后,面向齐遐义正辞严地续编起话来:“咳,听闻附近有人作恶,故追查至此,不料那人不见,只遇阁下一人。”
齐遐未答那疑问,反又抛一:“你衣裳怎破了?”
乐擎枝面不改色,脱口而出:“阁下捅的与我自己方才不慎摔一跤被枯枝划破,选一个。”
“要小心……”齐遐显然选择后者,把他手牵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