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有多远滚多远!从今往后别来找我!我,我……”乐擎枝吼道。
他怒火中烧,脸色黑得吓人。
被叫滚的这人倒没有往后躲退,单单不敢讲话。
擎枝攥着拳,有点儿喘不上气,歇了片刻,低下声来,缓缓续言:“……喜欢你喜欢到骨头里了,恨你恨到血肉里了!满意了吗?!”
宣明杏花暴雨后的平静,实则为埋在心底的积怨——终是于今日酒后发现实感,吐了真言。
“噗哧。”乐擎枝冷笑一声,囔囔,“原来是这样啊……”
齐遐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惊得身子不敢晃,睁着眼蹙着眉望他,只字未语。
“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乐擎枝大把掉着眼泪。
撂下这句话后,拼尽全力用双手把齐遐重重往旁一推,夺门而出。
外边的院子里,无风无雨,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红彩纸和枣糖,一片喜庆的布置下却满是死寂。
徒有一轮皓月当空,冷冷挂在天上,此夜云开雾散,没有什么遮着它。
乐擎枝踉踉跄跄出来,顺着月光走,可还没走几步,便给自己左脚绊右脚,往前一扑,脸就要着地。
忽有一人从身后伸出双手,及时环抱住他,没让他摔个大的——齐遐追了出来。
乐擎枝因那酒,满身不舒服,其实很想紧紧回抱过去,可碍于面子,头也不回,更想快点逃走。
“我还有话没跟你说……”齐遐身躯比他大上一圈,力气又不小,轻而易举擒住他,现下搂得很紧,乐擎枝双臂被捆,动弹不得,给勒得难受死了。
“乐……擎枝。”齐遐贴到他脖颈处,轻声,“我要这……”
要什么?
在失去神识昏睡过去的前刻,清楚听到齐遐念了自己名字,不过读他名儿时,断句断得很开。
真讨厌,连他名字都读不顺。
至于中间说了什么,他神思混沌,浑然不知。
“……包括这天上的月。”只晓得最后这句。
那是齐遐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销了魂,脑袋里一片混乱,好像还说了很多胡话,至于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以及后来那人作何反应,自己并不清楚。
乐擎枝醉酒睡着之后,又做梦了。
一场鱼动莲开的绮丽梦境,梦里只有齐遐和他。
梦内缱绻缠绵,齐遐紧紧抱着他,又吻又压整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懂,可是好酣甜,他舍不得。
梦将结束,四周一片黑暗,一红衣女子浮现出来,面容姣好、绛点朱唇,不知是人是鬼还是仙的,飘了过来。
那艳美女子举袖,遮住下半张脸,笑向他道:“红尘之事竟不通?”
面前这女子言语何意?乐擎枝听不懂。
而后梦便醒了。
转醒时,乐少主已经在家中自己榻上,把丝织被褥团成一团,紧紧抱着,还穿着本属于姐姐的那身红嫁衣。
夏夜苦短。齐遐不知早在何时就带兵出发了。
阿怀那小身板不知怎么给他抬回来的。他只朦朦胧胧记得,是齐遐哄着把他弄上回乐家回宅的马车,其间,他狼狈的模样都给齐府各仆从看尽了。
回想起来,尴尬万分,真恨不得掘地三尺给自己埋了。
尬得正要双手抱头时,才发现手里还攥着一张纸。
小心翼翼展开来,纸皱皱巴巴,是齐遐的字迹,旁边如旧画了条小鱼。或是因时间仓促,写得有些许潦草,不,更该称其是风流。
信:「从今往后,我便每日写封信予你,每月一起寄去驿站,你取了看也好,不取不看也罢,但我将如你所愿,不再与你会面。」
什么?
乐擎枝盯着这信中一行行言语,读了又读,愣了好半晌。
而后,他轻轻抬手,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小指,许久落泪,弱叹一声。
“……没有红线。”
兰因絮果?这情来的实在荒唐。
这样也好,信笺他不会看,不要再有任何交际了。
即要夏末了,他不该继续醉在宣明春雨中,是该结束了。
他放下手,覆在自己脑门,自语:“我是你不熟的姻弟弟。”
……
乐擎枝受不了这一身酒气,起身欲要去沐浴换衣,发觉中衣一片粘湿。
什么鬼酒啊,什么鬼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