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一笑,“放心,今夜你我在这楼中小酌而已,待到了时辰,朕自去上朝。”
“陛下……今夜不就寝?”封蘅迟疑,“万一母后知晓……我……”
“放心。”拓跋弘饮了口酒,宫灯的昏黄光亮洒在他的脸上,她竟然从帝王坚毅的脸上看到一丝悲伤。
“朕有时会想,元皇后生前住在这徽音殿中,此处碧瓦高阁飞檐叠榭,别有一番景致,想来也并非不受宠。”拓跋弘淡淡道。
封蘅听得惊心动魄,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提起元皇后,他终究是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生母心生眷念罢。
“朕昔年与广川王习骑射之术,曹夫人时常来瞧他,每次来都会带各式各样的糕点,他那时年纪小,若不是曹夫人提醒,也不知将糕点分与兄长。”
“陛下……”
“你是家中幼女,又是独孤夫人生的嫡女,自小千宠万爱,自然不会懂得其中……”他轻轻叹了口气,“母后待朕极好,她向来与父皇情深,否则也不会国丧之时哀痛至极,赴了火场伤了双手。”
“所以陛下总是偏疼西河公主。”封蘅喃喃低叹,“阿蘅也没想到有一日陛下会和我说这些。”
她抬起头来,正视他的眼睛,“这世上之事总不能尽美,阿蘅幸运,得父母偏疼,可小时候也曾羡慕陛下与西河公主,能住在这金碧辉煌的魏宫,又有父皇母后亲自教诲。如今想来,皆因臣妾贪心,陛下也贪心,人心尽是如此,这山望着那山高罢了。”
拓跋弘半晌不语,良久才说,“你是嘲讽朕?”
封蘅站起身来,把一旁的宫灯挪到案桌近处,“陛下细想是不是?阿蘅也多谢陛下开导,从前总嫉妒陛下喜欢阿姐,从今再不会了,指不定阿姐怎么羡慕我呢,我可是霸占了她的心上人!”
拓跋弘指着她无奈地笑了起来,又正色道:“先前在太和宫你问的那些话,朕……还有些许话要告知你……”
他坐起来,“无论此前你我与封萱崔琬关系如何,那都是过去之事,就不提了。只一件事,你既为天子妇,朕与你便是夫妇一体,一荣俱荣,朕会保你一生无虞。你与朕自小一同长大,朕从前视你如妹妹,如今朕视你为妻,待日后若你能手铸金人,那便是朕的发妻。无论如何,朕绝不愿你受委屈,你既是从小锦衣玉食,万般顺遂,朕不愿你进了魏宫,便再无往日欢喜光景了。”
封蘅怔怔望着他,她从未想过做拓跋弘的发妻,更不妄想能够手铸金人。何况,就算有手铸金人的机会,上天就一定会让她成功,顺利成为皇后吗?
“阿蘅能得陛下如此期望,是阿蘅的福分。只是……无论如何,有资格手铸金人的,是陛下心中所想所念之人,陛下不必看……公主和母后……那不过是公主昔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若是朕心仪的皇后就是阿蘅呢?”拓跋弘认真地望着她。
她仿佛被他吓坏了,低下头去,“那……那也要看天命……倘若天不垂怜,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不可能。”拓跋弘握住她的手,“朕只盼你如往日快乐,否则朕想到昭宁宫,可就是一张小怨妇的脸,还怎么登门啊?”
封蘅有些羞怯地抬起头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更不知道这话几分可信,可这一刻,她那持续了数年的爱慕之心,叫她轻易就被这话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