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学生回答了纪洄,一句反正没淋过这么大的被淹没在雨里。
纪洄不敢笑,怕一开口就像刚刚说话的时候那样喝雨水,往下坡跑的时候,他看见围墙外的袭江水面肉眼可见地上涨了许多。
“是在袭江,在水雾洲上。”
铃声打响,斐溯和纪洄卡着点到了宿舍门口,在宿管阿姨惊异的目光和担忧的嘱托之中往楼上走,一步一个水脚印。
脚下发出嘎吱的水声,纪洄发现左右脚的声音还不一样,在楼梯上自己跟自己玩了起来,走在他前面一个台阶的斐溯突然站定,回答了雨中的问题。
水滴滴答答,在原地聚成小水洼。
“真的要跑吗?”水雾洲景区的长亭里,纪洄站在淋不到一点雨的最中央,忧心忡忡地看着挽起裤腿就要往雨里冲的斐溯。
“地铁马上就要停运了,你是想在这里过夜吗?”斐溯的脸上没有挂着一点笑意,“来之前我跟你说过晚上会下雨。”
纪洄揪着手里的一瓣玉兰花,用指甲在上面掐出月牙一样的深色形状,很小声地道歉:“我只是想带你看烟花秀,谁知道他们主办方和我一样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啊。”
斐溯听他这语气就放软了声音:“骤雨,没办法,运气不太好。”
纪洄握住玉兰花,看完雨又看他:“我不能淋雨,容易感冒。”
斐溯知道他身体不好,啧了一声,冲进雨幕里,声音四散:“麻烦。你就在这别动。”
纪洄乖乖地待在原地没动,手里的玉兰花已经被磨成了他自己的温度,他将玉兰花遮在眼前,去看路灯的光,放下来的那一刻,斐溯拿着一把伞出现在他的目光所及。
那是初中十月的某一天,因为纪洄的一时兴起,导致他们被困在雨里直到天黑,在纪洄的记忆里只有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情格外清晰,他记得最后是撑伞去的地铁站。
在地铁停运时间最后五分钟的时候他们到了地铁口,身后雨大得再也撑不住伞。
淋湿的只有斐溯,以及纪洄的裤脚。
最后一班地铁上,空座还算多,但是斐溯不愿意坐下来,因为发梢和身上的衣服在不断地往下滴水,在他脚下和伞边慢慢汇聚成一小团。
纪洄看着地下的一滩水,抓着湿漉漉的衣角想找话题跟斐溯聊天,一抬头,就看见斐溯同样有些湿的眼睛,像一潭幽深的湖水。
里面是他看不懂的情绪,让他愈加想开口跟他说些什么,仿佛这样可以驱散陌生的一切。
“淋雨的感觉怎么样?”走在积水的阳台上,纪洄问了和那个时候一样的问题。
斐溯往后撸了一把头发,瞥了纪洄一眼:“你现在不是也淋过了吗?”
“这个时候一般人应该说小心感冒。”纪洄看着斐溯的侧脸,没有回他,自顾自地按照记忆继续说着,“不过我俩都不一般。”
斐溯扯了一下嘴角,终于按照记忆剧本配合他:“是不一般,还不正常。”
脑袋忽然被摸了一把,斐溯拈着一片烂树叶给纪洄看,他见状终于笑起来:“还是玉兰树的叶子。”
他们脚步都很慢,走廊尽头按捺不住地探出四个脑袋,疯狂地朝他们招手。
“还笑什么呢!”因为打了午休铃,朱益的大嗓门也压得很低,“淋成这样,我放在教室那里好几把伞你俩都没看到啊?”
“还有十分钟停热水,赶紧去冲一下。”廖科催着他们,“别感冒了。”
黄鹤手上还拿着塑料袋:“我这有姜茶,还有感冒颗粒。”
汤文昌关好门和窗户,贴上遮挡宿管视线的贴纸,好心提醒:“有一边的淋浴坏了,你们俩一起冲吧。”
走进宿舍就被围着说话的两个人原本还在淡定地回答问题,听到这一句,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会,只是斐溯没有纪洄表现得那样明显。
他默默地转身去衣柜里拿换洗衣服,听着身后的纪洄不情愿的声音:“什么时候坏的啊?”
廖科举手认错:“咱们那个淋浴不是固定的吗?老是乱溅,我就想着修一下。”
“结果修坏了。”朱益睡回被窝里,“你俩总不会不好意思吧,之前来不及的时候,我和他们也一起挤过,又没事。”
三人都跟着点头,汤文昌推了一下眼镜:“再纠结就真没时间了。”
斐溯提着衣服,看着纪洄一声没吭。
纪洄拿出塞在被子下的衣服,认命地先一步进了洗手间,见斐溯没跟过来,他伸出手招了招。
斐溯看着那只有气无力的手,清了一下嗓子,抬脚跟了进去。
放好衣物,落锁的那一刻,温热的水立刻从头浇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