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大礼堂今天格外热闹。
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讲台,背景幕布上用金色大字写着——“星海大学·○〇届毕业典礼”,两侧是簇拥着鲜花的拱门和金色流苏。
灯光亮堂堂地打在每个人脸上,人潮涌动,学士服在广场上铺展开一片庄严又喧闹的黑蓝色海洋。
白羽辰站在礼堂一侧的休息区,正弯着腰整理夜凌霄的学士服袖子。
“袖口别挽着,不然上台照相难看。”白羽辰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夜凌霄的手臂。
夜凌霄懒洋洋地配合着,低头瞥他一眼,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是,白同学。”
白羽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另一边,张宇航正拿着自己的学士帽,像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上下翻看着。
“为什么帽子这么丑啊?”他嘀咕着,“为什么拍毕业照还得戴这种方方正正的玩意?”
李明泽叹了口气,懒得看他,伸手帮他把歪掉的流苏扳正,语气冷冷的:
“因为要体面地结束你不体面的大学生活。”
张宇航被呛得一噎,抱着学士帽嘟囔:“行吧行吧,能体面结束就不错了。”
风夜辰站在一旁,穿着笔挺的学士服,肩背笔直,安静地看着礼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毕业证封套,动作极轻,神情一如既往地淡定。
偶尔有认识的人路过,向他们打招呼,笑闹声此起彼伏。
礼堂中间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待上台拨穗的人们在窃窃私语,有人激动地拍照,有人紧张地低声排练着谢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绵长而柔软。
广播响起,典礼正式开始的提示音在礼堂里回荡。
张宇航低头整理学士服,一边咕哝着:“最后一次穿学生制服了,有点不真实。”
白羽辰转头笑着看他,眼神里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是啊,今天之后,我们就不是大学学生了。”
夜凌霄站在白羽辰身侧,听着他们的对话,眸色沉静,手指从自然下垂的袖口滑到白羽辰的手背,轻轻碰了碰,像是无声的安抚。
白羽辰偏头冲他笑了笑,眼底盛着亮得耀眼的光。
风夜辰站在一旁,看着三三两两的毕业生们嬉笑着拥抱,眼神一如既往地淡,但指尖转着的毕业证封套突然慢了下来。
张宇航抬头,咧着嘴笑了笑,冲着他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别的先不说,能跟你们这些奇葩在一个宿舍四年,我真是命好。”
李明泽慢条斯理地回击:“命是好,脑子没救了。”
一瞬间,气氛又轻快起来,像是用拙劣的玩笑掩饰着还舍不得被说破的情绪。
广播里开始叫号。
五个人默契地整理好衣服,排成一列,慢慢走向等候区。
走过红地毯,走过挂满祝福的花架,走过最后一段以“学生”身份行走的路。
台下观众席的人影摇曳,背景幕布上的金色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那一刻,白羽辰忽然有种错觉。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这群走过青涩、跌跌撞撞又彼此支撑过来的少年们,
举办一场小小却足够盛大的告别仪式。
而属于他们的夏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广播声回荡在礼堂上空,主持人用庄重而温和的语调宣布:
“现在,请各位毕业生依次上台,接受拨穗仪式。”
灯光缓缓聚拢到讲台前,舞台中央铺着厚重的红地毯,导师们一字排开,身着正装,脸上带着温和而期待的笑意。
整座礼堂,连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座椅轻微的摩擦声和偶尔的低语。
张宇航是他们五人中第一个被叫到名字。
他拎着学士服下摆,大步流星地走上红毯,动作间还带着点压不住的顽皮劲儿。
帽子因为走得太快微微歪了,他自己没察觉,只顾着咧嘴笑得灿烂。
导师伸手,轻轻拨动他的流苏,示意他转向观众席。
张宇航站定,笑着挥了挥手,台下爆发出一阵起哄式的掌声和哨声。
他走下台时还冲李明泽挤眉弄眼,活像完成了什么壮举。
李明泽紧随其后。
他的步子沉稳,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从容。
走到导师面前时,他微微躬身,接受拨穗,动作规范得像标准示范动作。
导师在他帽檐流苏上轻轻一点,像是给这四年冷静沉着的坚持盖了一个正式的章。
李明泽转身面对观众席,眼神扫过满场热烈的人群,神色未变,只在最后一秒,嘴角极浅地弯了一下。
一闪而过,像是专门留给最懂他的人看的。
风夜辰第三个。
他穿着整齐的学士服,走上舞台时步伐极稳,背脊笔直。
他站定,微微颔首,整个人沉静得像一块被打磨光滑的石。
导师为他拨穗的那一刻,他垂下眼帘,眼神平静如水。
观众席上掌声连绵不断,他却没有过多反应,只是走下舞台时,手指在毕业证封套上轻轻一扣,像是在无声地告诉自己:结束了。
白羽辰站在台下,看着风夜辰离开讲台,心里忽然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触。
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和这四年告别。
广播又响起,主持人喊到:
“接下来,请优秀毕业生白羽辰、夜凌霄上台。”
两人并肩走上红毯。
白羽辰步伐轻快,眼神明亮,学士袍在身后微微荡起弧度。
夜凌霄走在他旁边,动作从容,神情沉静而专注。
他们在台中央站定,肩膀几乎并排,像四年前刚认识时一样,默契得不需要任何语言。
导师微笑着,先为白羽辰拨动流苏。
白羽辰微微低头,感受到流苏从额前滑过的细微触感,心里忽然一紧。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那是四年努力的沉淀,是一次成长的确认,是一场青春的正式落幕。
台下响起掌声,清脆而真诚。
白羽辰抬头,朝着观众席轻轻鞠了一躬,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
随后是夜凌霄。
导师为他拨穗时,他站得笔直,眼神沉静如水。
流苏滑过的那一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把什么藏进了心底。
转身面向观众席时,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为他们拍照的风夜辰、张宇航、李明泽身上,又扫过礼堂外流淌进来的阳光。
所有努力、挣扎、隐忍、坚持,所有不动声色的柔软和热烈,在这一刻,被全世界温柔地接住了。
掌声雷动。
在这一片光和掌声里,他们完成了最后一次以学生身份的登场。
走下台阶时,白羽辰轻轻偏头,和夜凌霄交换了一个几乎被阳光融化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离别,只有携手走向未来的坚定。
他们并肩走回人群里,融入到热闹、明亮、不断流动的世界中去。
但彼此的方向,已经在无声中锁定了。
典礼结束,礼堂的大门被人群推开,灿烂的阳光倾泻而入。
四面八方的毕业生蜂拥而出,学士服在阳光下晃动着,像一片片翻涌的深蓝色浪潮。
广场上,笑声、呼喊声、相机快门声交织在一起,热烈得像一场盛大的庆典。
张宇航冲出人群,挥着毕业证大喊:“来来来!快点集合拍照!抓紧最后的学生时光!”
李明泽慢悠悠地走过去,懒得搭理他的聒噪,只是顺手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帽子扶正。
风夜辰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安静地收着群里不断弹出的毕业照,指尖拂过屏幕的动作很轻很缓。
白羽辰和夜凌霄并没有急着跟上人群。
他们并肩站在广场的一角,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人潮涌动,背景是嬉笑和告别的声浪,但他们之间仿佛隔出了一片安静的空间。
白羽辰仰头,望着洒满整片广场的阳光。
阳光太亮了,照得他睫毛微微颤动,眼神却一片清透。
他低声开口,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温柔:
“你看,那片光里有我们四年的故事。”
夜凌霄侧头看着他。
阳光将白羽辰的轮廓镀上一层柔软的光,仿佛整个夏天的温度都聚集在他身上。
夜凌霄眼底漾开极浅极浅的笑意,他伸手,拉了拉白羽辰垂在袍袖下的手指。
指尖滑过,掌心相扣。
夜凌霄低声回答,声音沉静又温柔:
“也会有我们下一个四年。”
白羽辰怔了一瞬,转头看他。
他们的手在毕业袍的宽大袖子下悄悄扣在一起,藏在所有热闹与喧哗之外,只有彼此能感知到的温度。
风吹过广场,带着夏天尾巴上特有的甜腻气息。
他们站在光里,站在即将步入各自人生新阶段的交界线上。
没有大声喧哗,没有刻意承诺。
只是牵着彼此,像是对未来最自然、最坚定的回答。
白羽辰微微用力,回握住夜凌霄的手。
夜凌霄垂眸看着他,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温柔。
他们站在毕业典礼的人潮中,却又像是在光里悄悄隔绝出只属于他们的一个世界。
四年的故事,已经缓缓翻过最后一页。
而新的篇章,正在他们指尖交握的地方,悄悄展开。
毕业典礼后的下午,阳光热烈得有些过分。
五个人拎着相机和手机,从教学楼跑到图书馆,从操场一路折返到宿舍区,像要把整个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刻进记忆里。
张宇航一路蹦蹦跳跳地在镜头前摆各种奇葩姿势,白羽辰笑到拍不稳相机,李明泽一边帮忙拍照,一边冷着脸吐槽:“像猴子一样。”
风夜辰走得慢些,站在不远处替他们拍合照,动作沉静利落。
夜凌霄则安静地跟在白羽辰旁边,偶尔伸手替他挡一下突然吹起的风,或者接过他塞过来的备用电池。
拍了足足百来张照片。
有在图书馆前彼此背对靠着的剪影;
有在操场看台上放肆大笑的瞬间;
有在宿舍楼前,随意比着剪刀手、眼神交错的捕捉。
每一张照片里,都装着奔涌的青春气息。
直到太阳慢慢向地平线滑落,天边烧出大片灿烂的晚霞,五个人才慢慢停下脚步。
气氛变得比中午时分安静了许多。
站在宿舍区前的小广场上,行李箱一字排开。
张宇航背着包,手里拎着小小的租房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嘻嘻笑着说:“好了好了,哥几个,祝我打工顺利,不被上司打死!”
李明泽伸手帮他拉好背包带子,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你这种水平,活不过试用期。”
张宇航嘿嘿笑了笑,眼眶却不自觉地有点发热。
他使劲眨了眨眼,拎着行李箱转了个圈,大声说:“下次见面,我一定是社会精英了!”
说完,他咧着嘴,摆了个夸张的挥手动作,拎着行李箱大步离开,背影在晚霞下拉得老长。
李明泽站在原地,看着张宇航渐行渐远。
过了几秒,他拎起自己的箱子,淡淡道:“我也走了,宿舍楼十点前要清空。”
白羽辰点头,眼神软软的:“明泽,加油。”
李明泽背着包,拖着箱子,走到广场尽头时,忽然停下,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他没说什么,只是抬了抬手,像是道别,又像是默默地把什么藏进了心里。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人群。
风夜辰还站在原地,单手扶着行李箱把手。
他考上了硕士,留在同一所学校,但从今天起,他也要搬到新的宿舍楼。
白羽辰看着他,走过去,伸手和他碰了碰拳。
“夜辰,加油。”白羽辰笑着说,声音轻快,但眼神里藏着不舍。
风夜辰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
“你们也是。”
短短四个字,却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情绪收了进去。
风夜辰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向硕士生宿舍区的方向,背影笔直安稳。
白羽辰目送着他,心里像是空了一个角落,又被柔软地填上了一点。
广场上只剩下白羽辰和夜凌霄。
晚霞已经快要退尽,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浅淡的红。
四周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行李箱轮子滚动时划过地面的声音。
白羽辰偏头看着夜凌霄,笑了笑:“走吧,博士宿舍。”
夜凌霄看着他,目光沉静温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自然地接过白羽辰的行李,把两人的箱子并排放好。
两人并肩,拖着行李箱,穿过安静下来的校园。
太阳彻底落山了,天色温柔得像一场沉默的告别。
他们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偶尔有风吹过树叶,带着凉意,也带着某种不动声色的,
属于青春的告别感。
这一刻,他们都知道。
这一场旅行、这一场毕业、这一场青春。
真的,走到最后了。
剩下的路,要一个一个人地走向各自的未来。
或者,两个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