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说道她就罢了,怎么分别时分也要说教一二?宁悠拉紧缰绳,将这责任推给他:“还不都怪您!”
他一噎,等回过味来了才是朗声一笑。
“回来时到甑城了,给我来信,我接你去。”
“好。”
宁悠朝他扬手,一步三回头地算是启程了。
她和左聿等七八个殿前侍卫行在最前,后边是此去的扈从官和车马行李等物品,金韬领着的一百来人上直卫则垫在最后。
队伍自宗盛门出来向南行去,要一直到甑城、澹州才可转运河南下。澹州与顺安这一截子原也不是没有水路,只是顺京运河是在几朝以前修葺的,早都因为淤塞、洪水改道等原因废弃。
赵虓就藩以后几度想重修运河,重新打通顺安与上京之间的水路,但都遭到朝内的反对。大臣们所言也非是没有道理,天下太平尚没有几年,民生凋敝,百姓艰难,此时北方未定,邬延强敌虎视眈眈,刚休憩数年的积攒还需用在北方的防固上,国库暂时还负担不起这般大的工事。
于是这计划也就搁置了,从顺安回上京,还得是用陆路加水路的走法,十来日才能到。
一路劳顿到达上京已是三月末,宁悠并未回娘家,而是直接住进了为藩王修设的诸王馆。
小做休整,下晌她便递了帖子请见圣上及林皇后。
赵虓的生母窦氏在生下老四赵猊后没两年就染病早逝,赵晋柏续弦娶了林氏,奈何林氏却未能再生育。即便如此,夫妻二人的感情却没受到影响,一直是伉俪情深,举案齐眉。林氏虽并非赵虓兄弟四人的生母,却也从小将他们视为己出地抚养,一家人相伴于微末,感情最是如寻常百姓家似的亲近。
赵晋柏登基后不久便册封林氏为皇后,即便后来纳了其他诸多妃嫔,这些嫔妃也为他生下了十几个儿子,但林氏的地位却一直未被动摇。在他这里,其他的女人不过是用来充盈后宫、巩固赵氏江山,只有发妻、正妻,及发妻诞下的子嗣才是他真正的亲人,才值得他真正爱护。
这样的想法,其实或多或少也影响了赵虓。只不过赵虓比他父亲更极端些,那些不值得的女人和子嗣,他干脆觉得是累赘,一个也不想要。
宁悠待嫁前,林氏因对她喜爱,便总将她召进皇宫陪伴左右。那时她就知道,母后为人宽厚温和,仁爱慈善,连对她这媳妇都体谅有加,宽容爱护,更不要说对几个子女了。赵虓与她虽算不上十足亲密,但可说是尤其敬重孝顺的。
不多时,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何闳过来请她去毓庆宫,“皇后已等着您了,陛下还在御书房同汪相议事,回话说让您在皇后那儿等着他,他晚些便过去。”
何闳是今上身边地位仅次于安广德的第二号人物。宁悠以前进宫,大多都是他亲自领着去见皇后,阔别已久再看到他,一时觉得很是亲切。
“中相您辛苦了。”
何闳连称不敢当,“王妃您还是称呼奴内承吧。”
这是谦虚着,其实宫内私下里对他和安广德都是称呼“中相”和“内相”的,这一惯例一直延续到赵虓登基都还如此。
宁悠便没有改口,只是去路上与他寒暄起来:“您这些时日都还好吧?”
“奴甚好。劳您惦记了。”
“我记着以前进宫陪伴母后,您便总领我走这条路。”
“这是条近路,奴知道您每回都是迫不及待想快些见到皇后。”
宁悠笑笑,“皇城里似是变了不少。”
“是有几处修缮改造了,您住的诸王所也是才修缮好不久。”
今上是寒苦军户出身,登基后还保留着以前的许多勤俭习惯,皇城并未大肆修缮新建,而是拆拆补补地,能用就成。平日生活里也是严令禁止大兴娇柔之风,皇宫里头除了老弱病人之外,就连妇人也一律不得乘轿乘辇,只许步行或是骑马。
前些年兵部左侍郎韩平威因行路不慎崴了脚,一连几日跛行。饶是如此今上也没准他乘轿,而是特许他坐驴车上朝。韩平威自此也得了个“驴车侍郎”的美名。
这些特质大多都被赵虓原样保留下来,宁悠与他生活多年,已是习惯了。她还算喜欢步行,便与何闳寒暄着往宫墙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