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外二十里城防大营,火光烛天,营区内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中军帐里,一身甲胄的吉达将军正中端坐,旁边下手却坐着仅着便装的穆赫章。
“回吉达将军,”一名士兵进到帐内,拱手回道:“外面来了一个人,说要见镇军大将军。”
吉达一瞬诧异,瞟了沉默不语的穆赫章一眼,问道:“来者何人?可说了是何事?”
士兵也抬眼扫了穆赫章一回,才回道:“来人说……是大将军的弟弟,有私事要跟大将军面谈。”
穆赫章一扯嘴角,“弟弟?呵,本大将军不记得有什么弟弟。赶他走。”
士兵愣了下,抱拳答是。正欲离去,被吉达叫住:“且慢。大将军,”说着朝穆赫章身侧凑近了些,拉低声音道:“这个时候,穆太医来此恐有要事,不如请他进来,末将先行回避。”
“不必,”穆赫章一挥手,断然道:“让他走,本大将军不会见他。”
士兵迟疑,抬眼看吉达,也是一副为难神色。正别扭着,帐外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很快,帐帘忽的被掀开。
“你人在皇城,以为避而不见能躲得过么?”穆赫非脚步坚定的踏进帐内,两名士兵横臂端着长枪挡在前面,却根本拦他不住。
吉达立刻起身,喝住士兵,“不得无礼,你们都退下。”待人出去,忙走到近前拱手施礼道:“穆太医,末将还有些军务需要处理,失陪了。”说完,快步离开。
一时帐内静下来,只剩冷漠相对的两兄弟。穆赫非凝视了低头摆弄衣袖的穆赫章一回,走去他对面坐下,掸了掸袍子上的尘土,叹道:“大哥,时至今日,你还不肯放下当年的事么?”
穆赫章目光一沉,漠然道:“穆太医擅闯军营重地,该不会是来叙旧的?不如言归正传,他派你来做什么?是要你收走兵符?还是直接点取了我性命?”
穆赫非无奈一笑,“若真如此,今夜来此的就不会是我。大哥,皇上的心思你再清楚不过,他若不信你,怎会把几十万大军交到你手里。你坐镇北疆这十几载光阴,皇上可曾有丝毫怠慢与你?当年你大败孛罗国之后不肯还朝领功,朝野上下不少官员弹劾你有拥兵自重之嫌。你还记不记得皇上是如何做的?他信你,才准你继续坐镇北疆,那道兵符在你手中让多少人忧心忡忡,偏偏他肯压下所有非议。不管他在登上皇位之前做过什么,但作为一国之君,他是合格的。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君王有道、臣子尽心,更是百姓之幸。为了那些早应归于尘土的往事纠缠不放、再生事端,以致祸及天下,这绝非有识之士所为。大哥,你要三思啊。”
长长一番话尽,穆赫章仍旧面无表情,眼神冷若冰霜,带出三分讥诮道:“穆太医好口才,难怪备受皇上赏识,可以长伴圣躬左右。不过你说了这许多,除了歌功颂德的话明白,其他么……本大将军听得却是稀里糊涂,不知你究竟是何意呢?”
穆赫非眉头皱紧,暗暗叹了口气,“大哥要是真不明白,我便直说。明日夏祭典礼,大哥就不要出席了。典礼的守卫全部由辛渊将军带领的禁卫军负责,城防大营的士兵不必调动,你最好通知吉达将军和皇城四门守将,让他们好好守住自己的岗位,不要轻举妄动。”
呵……穆赫章一扯嘴角,“穆赫非,你一名小小太医,凭什么插手军营里的事……”
啪!一声脆响打断后面的话,穆赫非将藏在腰封里的铜牌拿在指尖一甩,铜牌直直插进穆赫章身侧的矮几上,略显焦急道:“我的身份你清楚。大哥,咱们不要再做口舌之争了。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到时你再想后悔可来不及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穆赫章冷冷开口,像是发问,又像是陈述。
穆赫非一叹,直言道:“或许你不想,但也由不得你了。你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当初救曲曦一命,倒成了今日无尽烦恼的根源。为了她,你在北疆浴血拼杀近十年;为了她,你宁愿在大姐寝宫外跪求整夜;为了她,你精心布置了那么久才得来今日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你不想跟她厮守终生?如果你真的爱她,应该让她从那一段仇恨中走出来,而不是越陷越深。”
“走出来?”穆赫章一声冷笑,别有深意道:“穆赫非,这话你不该说给我听,还是劝劝你自己的好。报曲家的仇是曦儿这辈子最想做到的事,我一定会帮她完成。而你不要忘了,曲家的后人不止曦儿一个。即便劝得住她,那另一个呢?实话告诉你,若非玥儿一封书信,我当真下不了决心抛弃一切来趟这滩浑水。"
"你说玥儿给你写了书信?"穆赫非眼中一瞬诧异,更为穆赫章随口叫出景玥的名字而有些吃味。
穆赫章察觉出穆赫非神色的变化,心有得意,嘴角微扬道:"意外吗?你是想不到她会这么直接找到我?还是不相信她会对报仇的事如此执意?"
穆赫非心底苦笑,笑自己果真并不了解景玥的心思。他一直以为她对于报仇的事左右为难,她是不得已而为之。原来,他料错了,她心中决心早定。"既如此……似乎也是多说无益了。可是大哥,你当真有把握赢得了么?"
穆赫章神色一凛,戒备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