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王眼神一收,恢复一脸冷淡温和的笑意,往前走过两步,又顿住脚,“青峰,你去南尧多次,跟这位二公子打过几次交道。依你看,他……”
话只说了一半,青峰却听懂其中含义,凑前两步,贴近灵王耳畔低声道:“这位二公子并无官职在身,对外以商人自居,在南尧各地都有他经营的店铺。多年来他在南尧、玄夏和孛罗行走过不少趟,属下曾暗中打听过,不论在官场或者民间,倒都一致认同他的商人身份。不过……能让宣安王欧阳慕和选中代表他出面的儿子,应该不仅仅是商人那么简单。依属下看,这位二公子,绝非等闲之辈。”
嗯……灵王认同的点点头,思索片刻,才开口道:“这次他敢亲自送人来皇城,可见气魄不小。敢以身犯险的人,除了勇气,就是野心……你说,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这……”青峰迟疑片刻,摇头道:“属下愚钝,猜不出来,但就像王爷所说,既然他有所图谋,咱们还得多多提防,小心为上。”
“那是自然,”灵王一扯嘴角,成竹在胸道:“欧阳慕和的为人,本王了解。他看重的儿子,自然也是一脉相承、十分像他了。不管他谋的是什么,这里是玄夏国,即便握着九灵阁这样的利器,也由不得他任意妄为。”
“王爷已经知道了?!”青峰满眼惊讶,随即意识到问题,忙请罪道:“王爷恕罪,并非属下故意隐瞒,只是这件事属下也是昨晚跟踪香鸾来了这里才、才知道的。”
“行了,”灵王摆手止住,“你的用意本王明白,若文轩馆的人真把他们劫走,夏祭的典礼上恐怕就不会再出现他们的影子了。丢了棋子,这盘棋就等于输了。”
青峰赞同的嗯了一声,却仍旧有些不解,“这样紧要关头,王爷为什么还允许香鸾自由行动?万一她以您的名义来这里骗走景玥,只剩个说不出话的恐怕也……”
呵呵……灵王微微一笑,“青峰啊,你到底年轻,不懂女人。只要留下她的心,不论她背后是什么厉害人物,她走到多远,也只会记挂你一人,只会做对你一人有利的事。幸而昨晚你没出手,不然就是逼香鸾暴露身份、逼她现在做出选择。这不是本王需要的,时机还不到,再耐心等一等,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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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淡淡墨香、淡淡木香、淡淡酒香。
欧阳闵临窗而立,举杯浅酌一口,清冽的酒水落入胃中,搅动着心底难抑的燥热。窗外雨势减弱,雨水打在树叶之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更加纷乱。恍惚间,他记起几月前,还在南尧历城之时,曾跟景玥在闵府抚琴观雨。温润如玉、轻柔如水的女子,他清楚的知道,从第一眼,便爱上了。可他也清楚,从第一刻相遇,便注定今日的结局。是谁,曾奢望改变这一切,终究,愿望敌不过命运。如果必定无法相守一生,他宁愿亲手毁灭两人之间所有的温情和希望,毁得越彻底他越心安。没有希望的希望是残忍的,不能爱,不如让我们恨上对方,纠缠在彼此生命中,同样是一生一世。
“公子,灵王到了。”祥庆隔着屋门回禀一句。
欧阳闵稳下心神,转身相迎,“恭喜灵王,兄弟久别重逢,大喜。”
灵王微笑着踏进门,走到窗边,稍一叹道:“能再见到大哥,本王心里实在是……百感交集、难以言说啊。本王知道,能有此机会,是仰赖欧阳二公子鼎力相助。今日得见,本王要当面致谢,请受我一礼。”说着,竟真拱起手要弯下腰去。
欧阳闵更快一步,抬手虚扶一下,唇边一丝冷漠的笑意,“王爷切莫如此,折煞在下了。能救下令兄的性命,实属天意。我怎能想到,他竟然会是前朝太子呢。”
一语毕,两人对视一笑。灵王瞧了眼欧阳闵手中的酒杯,转眼看向窗外一片雾蒙蒙的翠绿,似有忧虑道:“天意让本王兄弟重逢,可当年,大哥受此一难也是天意。所谓在劫难逃,只是不知今后,他的路好不好走啊。”
“王爷这话,在下就不解了,”欧阳闵转身与灵王比肩而立,平静道:“不瞒王爷,您与家父的书信,我都粗粗读过。若无完全之策,王爷也不会请我父王把人送回。他是前朝太子,如今回到故国,又有王爷这样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在,今后的路……自然是一帆风顺、一片锦绣了。”
灵王扯了下嘴角,抬手扶上湿漉漉的窗棂子,“二公子此话正是我心中所愿。这十几年里本王穷尽所有,只为寻找大哥下落。如果不曾找到他倒也罢了,不过一世心伤惦念。谁知今日一见,心里却更难受啊。想当年,他是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太子,谁敢去想今日的他竟变成这般模样,像个任人践踏欺凌的乞丐。本王不敢想,这许多年来他遭遇了多少阴谋算计又受了怎样的辛苦折磨……”说着重重一叹,眼神阴郁,若有所思。
欧阳闵既不接口也不发问,静静的摆弄着指间的酒杯,看着杯中清透的液体出神。
一时书房内沉寂下来,唯有屋外风雨声声。
咚咚,两下微弱的叩门声,门外传来青峰的声音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再不起程,恐误了入城。城防处要换值了。”
灵王嗯了一声,收回扶着窗棂的手,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慢慢擦去手背上的雨水,“那本王先告辞了,二公子,咱们后日见。”
欧阳闵没有开口,只一拱手,神色从容,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灵王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蹙,扯了下嘴角,转身走到门口,抬手推门却又顿住,缓缓道:“二公子,还有件事……景、哦,是曲玥。本王明白,她的事是公子家事,不该旁人置喙。但是,她也是朝璃的女儿,希望你能善待她。”说完,也不等欧阳闵回话,便推门出屋。
玥儿……念到这个名字,欧阳闵神色有一丝漠落一丝黯然,捏着酒杯的指尖泛出青色。
“公子,公子?”不知何时,祥庆已站到屋内,垂首问道:“内外院的人都布置妥当了,阁楼也加派了人手,景姑娘那儿有小锦在……嗯,还有……景姑娘说她想见哑叔。”
话音落处,欧阳闵仍旧盯着眼前的空气出神。祥庆等了片刻,只好咔咔咳了两声,再回道:“公子!景姑娘说她想见哑叔。”
“好!”欧阳闵忽然开口接过话,“你带他们去正厅,把厅内所有地烛燃上,遣退所有人,只留子容子青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