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眉头拧紧,眼中杀气更盛,“怎么?非得你死我活不可了?”
“是你死!”樵夫语气相当肯定,沉声道:“你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必须死。”
黑衣男子的眼光再往地上草丛中的玉牌上一瞟,几乎同时,樵夫在原地手臂一挥。瞬息之后,黑衣男子身形一顿,眼底泛出极度惊惧和痛苦之色,一手捂住心口,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你、你怎么做到……”男子最后的话随着他唇边的鲜血缓缓流出。
樵夫平静道:“放心,留你全尸,为主子尽最后一点忠心。”随着话音落,黑衣男子的头缓缓垂下,保持在跪着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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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过后的空寂,往往更让人恐惧。看着不远处黑衣男子的尸体,景玥心口憋闷的厉害,脑子里乱糟糟一团,不知道该庆幸躲过一劫还是替那个无端丧命的人难过。
“拿好!”冷冷一句命令,让景玥回过神。樵夫手里拿着荷包递到眼前,黝黑的脸挡在巨大的草帽后面,只露出干涩的嘴和布满胡茬的下巴。她没敢伸手接,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救我?”没有回答,只有风声。看着那条执着举在眼前的手臂,她不得已接过荷包,打开看到玉牌完好无缺,放了心。
樵夫缓缓放下手臂,嘴角一动,突然开口道:“见此玉牌的人,都要丧命。记住我的话。”说完扭头就走。
“哎,等等……”景玥喊出口就后悔了,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属于危险勿近。
果然,樵夫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今天我不是救你,是一定要杀了他。”
“你认识这个玉牌?”景玥还是说出心中的疑问。
樵夫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景玥认为他是默认了,又试探道:“那你是从南尧国来的?”
樵夫微微一侧头,露出冷硬的嘴角,“话多的人没有好下场,管好你的嘴……和玉牌。”
不等景玥再开口,樵夫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站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味儿来,如果在天黑之前不离开这里,那么一夜就要在这里挨饿受冻了。周围的树木不算密,也没有很多杂草,可她是被挟持来的,根本不记得路。如果贸然前行,十有八九会迷路。福清县三面环山,运气不好,别想活着走出去。正犹豫着,忽听远处有人在高呼。侧耳细听半晌,她心底一瞬惊喜,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穆赫非。她一边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小心前进,也许真的有吉星高照,半柱香工夫,穆赫非的身影果真出现在远处。
“我在这儿!”景玥忍不住激动,挥手高喊着,“这里、我在这里!”
穆赫非离得尚远,根本瞧不清人的面孔,可他还是一眼认出那窈窕的身影,脚下生风般直冲过去。到了近前,他略一迟疑,还是张开双臂把她抱了满怀。她微微一怔,也不再拒绝,任凭自己享受难得的安心和温暖。
“玥儿,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穆赫非伏在景玥耳边柔声道:“我一路找你生怕你遇到危险。都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那儿。还好你没事,没事就好……”
“非……”景玥心有所触,不自觉叫出了口。
穆赫非手臂一紧,心中无限欣喜。此时此刻,她这样唤他的名字,说明在她内心深处那份爱是没有变的。他不觉更软下语气,含着宠爱道:“我答应你,今后再不跟你发脾气,什么都听你的。你喜欢我陪在你身边我就天天守着你,你不想我粘着你我就在你身后护着你。你有任何需要,只要开口,我一定做到。”
话音落处,良久沉默。穆赫非纳闷的直起身子看去,见景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立时吓得慌了手脚,心疼又莫名道:“怎么好好的哭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惹你伤心了?”
景玥轻轻摇摇头,“非,我不值得你这样待我……”
穆赫非松了口气,微笑道:“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好了,不说这话了。来,咱们回吧。我来的时候没敢跟胡玉的人提起,趁天黑赶回去,省得他们起疑。”说着手臂在她腰间轻轻一带,两人走了并排。
没多远到了林子外,一辆小巧的马车停在那儿,马儿拴在路边树上,却没有驾车的人。景玥好奇的看向穆赫非,他只笑了笑没有多说,扶她上了车坐好,他亲自拉起缰绳,赶车往福清县县城走去。
默默前行一阵,景玥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了事?怎么找来这里的?”
穆赫非目视前方,如实答道:“我回去客栈之后不久,店小二来给我送了封信,说是名年轻女子让他转交给我。信里写着你在县城东北山林里遇到危险,要我来救你。这不我赶快弄了辆马车过来,幸好顺利找到你了,不然我没带着火石一类,天黑再找不到你可就麻烦了。”
年轻女子……景玥的思绪停在这里,忙问道:“是香鸾?”
穆赫非笑道:“怎么可能,小二说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要真是香鸾知道你遇险还不叫胡玉派王府侍卫来救你么,我出门的时候她一直陪着胡玉在房间说话呢。”
这下景玥犯了糊涂,努力回想也不记得下午这一通折腾何曾碰到过年轻女子,再说即便遇到那也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啊,怎么会去给穆赫非送信?!再想到刚刚那个樵夫说的话,顿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
“玥儿?”穆赫非猜不到景玥脑子里在想的事,岔开话题道:“我倒忘了问你,我离开河边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他没伤到你吧?”
景玥摇摇头,把如何遇到宋大娘、如何找到望北爹、如何被冤枉杀人然后被挟持的事都说了,唯独瞒下玉牌一事不说。
穆赫非惊讶的瞪大眼睛,半晌才道:“竟会有这样的事。依我看,那黑衣人和樵夫都不是普通人,来路不简单。你认不认得他们是什么人?或者以前可曾见过?”
“当然不认识,若是认识,恐怕我也没命活到现在了。”景玥如是说。
穆赫非眉头一皱,道出心中的担忧,“玥儿,其实还在南尧国都城那会儿我就想提醒你,回来玄夏国查证你身世这件事非常不安全。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曲家当年协助前太子出逃是当今皇帝的心病。这一路上,有句话我一直压在心里不敢说,怕你生气。可出了今天的事,我不得不说。你是曲迎山孙女这件事是景大鹏经过多年多方打探得到的最终结论,不会是假的。所以你想要再查证根本是多此一举,非得亲耳听那些人说你才肯信?一来他们未必肯再开口,二来即便想说,恐怕也会落得今日这人的下场。玥儿你该看出来了,今天的事不管是意外巧合还是蓄谋已久,只要你沾到曲家的事就不会有好事发生。且不说樵夫救你的目的,哪怕他真的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你以后也不见得有这般好运。何必非得担着性命之忧去掀起早已落定的尘埃?报仇翻案的事,本不应该由你一个小女子来做。更何况你的对手是当今皇上。至于借助灵王之力,我劝你三思再三思。他与皇上之间的恩怨情仇不是我们该了解的,也不是我们承担得起的。”
“你说的都对,”景玥苦笑一下,不无哀戚道:“可我有的选择么?爹给我留的那张字条上写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我本应是曲家的人我也信,而且我也不愿找到那些人替我作证。因为我清楚,他们不敢也没有能力跟一国之君对抗。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这么做,是他逼我的。”说着眼中闪出一抹不一样的刚强,“从他派杀手去景家那天起,就注定我要走这条复仇之路。”
“可我不懂,玥儿,”穆赫非道出心中疑惑,“他为什么非要杀你灭口?”
因为你不知道哑叔的真实身份,景玥暗暗叹道:夏宣帝要杀的是知道武离央还活着并且能证明他就是前朝太子的人,很不幸的,她正是这个证人。这话她一直瞒着穆赫非,今天同样不会说出来。
见她出神,穆赫非担心,试探着问道:“怎么了?该不会是觉得身子不舒服么?”
景玥摇摇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灵王跟宣帝之间的恩怨我不感兴趣,也不想搀和,现实却是我根本无法躲开。整件事像一个漩涡,从一开始我就被卷了进去,除非到了漩涡中心的最深处,是跳不出来的。”
穆赫非神色凝重,重重叹口气道:“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景玥愣了下,点点头,听他继续道:“咱们跟着胡玉的队伍虽然吃住有人安排,省心省力,但她的身份终究太过张扬。灵王的事暂且不说,我猜想他私心里肯定希望胡玉监视着你的行动。当然一方面也可以保护你。可是这样目标太大,如果你想尽快平安到达皇城,又或者沿途查访那些证人。倒不如你我单独行动,这样既不引人注意,又行动自如。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