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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六日:扶源心迹(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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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楹颔首接过。诚然,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她心知,巍巍神族怎么可能整天围着她一个凡间女子转?她必须学会自保。

谈话间日头渐移,天光大亮,他伫立在碧影下的轮廓不觉已被镀上一层金粉。月琢微微仰脸,心道,该回去了。

初升的阳光有些刺眼。毕竟,刚化出的人形还经不起暴晒,得找个灵气充沛之地静心修炼,方能长久维持。

月琢提步要走,忽听苻楹哑声唤道:“谢谢你,紫凤。我无以为报……”

他身子一滞,继而摆了摆手,化作一朵紫云隐入天际。

谈什么回报呢?他从出生起,便凭着天赋,常与冥灵对话。那些跨越死亡之门的灵魂,无论年轻还是年老,大都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好不容易做一回人,要尽兴而归啊。

苻楹并不知道,月琢匆忙离去之前,这座小院四周,已有一层透明的灵力结界在他的催动下渐渐凝成。而他之所以不作停留,皆因这一路暗暗护送她到纪南,又坚持以人形相见,已然灵力透支了。

好在,他所设的这层结界尚有五日时限,可保她安然无虞。五日后,结界消散时,想必他已恢复人形归来。

这五日说长不长,但对心存忧虑的月琢而言,却是度日如年。

他没有返回族群,只在纪南城郊外寻了一处山洞养精蓄锐,汲取山川灵泽以塑人形,也仍旧放心不下城中小院的境况。

山洞幽深无光,日日有如长夜。月琢独坐苦闷,总是有意无意地借着灵力感应那结界内流转的气息,每每听着她吹熄烛火,传出均匀的呼吸,他才能凝神聚气,继续修行。

可这一分心,他的修炼进度也相应慢了下来,迟迟无法稳定自己的人身。有时长发如羽,遍布脖颈,有时双臂为翅,难以收束……从来气定神闲的月琢,竟也有了心浮气躁之时。

小院外环绕的灵气日渐淡薄,他也越来越感应不到她的声息。

直到第五日深夜。

万籁俱寂时,他即将突破自身的局限,重塑出最初的那副俊秀容颜,却听距离不远的纪南城内骤然发出一声震彻天际的巨响,而后浓烟滚滚,喧嚣渐起……

他的灵力结界,在其力量最为薄弱之际,被人用一些炼丹时常见的原料给炸开了。

月琢毫无防备,猛然咳出了一口鲜血,不得不中止化形。变回紫凤原身后,他疾疾飞出洞穴,扑向纪南城上空。

那个仿如山林一角的清凉小院,顷刻间成了烈火熏天的灼灼丹炉。

他不愿相信眼下发生的巨变,飞身而下,忍着胸中剧痛再次化身,变作五日前初见苻楹时的翩翩公子,跌跌撞撞挤入围观的人群,眼光却执着地锁定那方熊熊燃烧的小院。

窄巷尽头,那小院像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委屈地蹲伏在灼烫的气流与阴骘的乌烟里,蓬头垢面,暗自低泣。

火焰薄如竹纸,然而锋利无情,大杀四方。火舌疯狂地卷过每一寸苍翠枝叶,又像手持法杖的幻术师,将它们纷纷变作一丛丛盛烈的彼岸。

他凝视着群魔乱舞般的火光,许久,方才涩然开口,问身边的百姓道:“里面……可有人伤亡?”

“没瞧见呢。等火灭了,官府明天会通报的。回去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哈……上山砍柴。”

被问的樵夫也是半夜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披衣起身来看热闹的,并没有看全爆炸之事的始终,随口一答就打着哈欠走开了。

月琢心底一痛,脑中嗡鸣不止,几欲维持不住人形,只得悄悄退出人海,强撑着回到城外山洞里静待天明。

苻楹没有吹响叶笛——他徒然祈祷着,意识逐渐模糊,堕入梦魇之中。

夜色浓黑,如洇不开的墨。

他听见她低哑的呢喃自一片空灵中幽幽传来。

月琢……我好痛。

翌日午后,纪南城街头。

“孽女苻楹,纪南人氏,曾以媚术迷惑太子,私逃出宫,现已伏诛。今太子病愈,免其死罪,赐予凌迟,行刑示众。”

听到“凌迟”二字时,百姓尽皆不忍,哗然欲散,奈何雍兵以刀剑相逼,命他们退回刑台前,强制观刑。

第一刀落在那衣不蔽体的女子胸口,殷红的热血喷溅而出,迅速染湿了烈日下干烫如锅的地面,百姓们相继低下了头。

第二刀随之切入那被绳索高高吊起的藕臂,刽子手咧出满意而狰狞的笑,握紧刀柄的手猛一用力,长刃顺着她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精准无误。

第三刀峰回路转,径直掀开了她背上的衣衫,走向光洁的脊骨……

“美人,你不要绷得太紧啊,否则这肉……剐起来可疼了。”

刽子手口齿不清的怪声近在耳畔,似乎对她一身肥瘦均匀的好肉垂涎不已。但此时苻楹气若游丝,血染唇角,已无气力再出声回应。

第四刀刺破皮肤时,一股尖锐的痛觉瞬间盖过了先前所有的阵痛。她感到体内的温度正随着血液不断蒸发、流失,唯有麻木的意识飘飘然悬于头顶,近似灵魂出窍。

苻楹隐约记得,为了行刑过程顺利,雍兵特地给她喝下半碗迷药,使之全身瘫软,而又不至于完全失去知觉。

据说,这还是太子的意思。

他要她,清醒地承受这钻心刻骨的刑罚,直至失血过多而死去。

惶惶乱世……哪有真情?他不过是将她看作自己的禁脔,既没了永久享用的权利,不如彻底毁去,好让她记住,离开他的代价。其他人,更休想染指。

苻楹凄凉一笑,子澍,不愧是雍王之子。这藏在骨子里的残暴,真是如出一辙。

“哟,还笑?”刽子手眼尖,察觉到女子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中难掩诡异的兴奋,“看来……我下手还不够狠呐。”

哧啦——

一道血瀑飞流而下,灌溉了红滩,倒映着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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