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敏肃然点头:“叔权哥放心。家父对此早有准备,本钱带足了的。”
黄权道:“谨慎起见,这几日是否暂缓打听,待风头过了再议?”
“可是我们时间紧张,耽搁不起。”司马昭反对。
两个人都看我,杜敏和亲兵们更是等着我拿主意。可我一时间也下不了决心。毕竟两方意见都有道理,也都是我所顾虑的。
筚红棘冷硬地说:“这个不难,我来盯着便是。”
我们的目光一齐落在这位异族头领身上。筚红棘看着我,刀削似的面容冷峻依旧,半点颜色都没变,冷声道:“这客栈每日进出之人,我都看在眼里。入夜之后我已查看过,客栈周围也未见可疑之人。”
筚红棘打探情报、辨认踪迹的本事,在我手底下的人当中,或许只有江陵校事熊焱稍稍能与他有点可比性。他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
第二天,筚红棘确认安全之后,我跟杜敏一块出了门,直奔绸缎店铺集中的东市,准备像模像样地做点生意。
我的心情并不轻松。好消息是跟赵统说上了话,坏消息是依然没能达成与对方结识的目的,对于打听夏侯和的下落并无帮助。
我郁闷地想,该不会夏侯和那个直肠子,不知变通、不肯低头,早就已经被杀了吧?要是那样的话,我们这趟注定落空,星寰会一点都不提醒我吗?
我不相信星寰会这样对我,所以我坚信夏侯和还活着。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被关在牢房之中,或者干脆被流放了?
可能性太多了。星寰不肯给我明确的提示,这让我怎么找啊?我真的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滞留在敌国都城慢慢找我弟弟么?
衣袖忽然被轻轻拽住,是杜敏。杜家小少爷比我矮一些,略微仰头看我的模样看起来格外乖巧,小声对我说:“叔权哥,你别那么严肃。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怕,难怪会被认出武将之身。”
我略微愣神。我的表情很严肃很可怕么?也许吧。虽然我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他这么一说,确实有可能。
我轻咳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笑着说:“多亏你提醒。想来我跟阿昭,在明眼人看来,根本就不像是行商做买卖的。”
杜敏轻笑出声:“不过也有好处——旁人不敢欺负。咱们来时这一路上都顺顺利利,谁人见了叔权哥不是客气三分?”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子真会说话。”
有杜敏调节气氛,我重又振作起来,有意加强了表情管理,尽量让自己面部肌肉放松。其实以前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严肃,被杜敏这样一说,恍然发觉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我早已不知不觉间从里到外都发生了变化。
难得晴天,又临近中秋,街上还挺热闹的。杜敏这些天的主要任务是跑生意,他把城里做纺织品生意的商家都考察了一遍,梳理出几家名单,缩小了进一步接触的范围。
“咱们先去薛记绸缎庄。这家的货源比较普通,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独家货品,胜在货物的整体品质稳定。我随意查看了几个品类,质量都是上乘。并且很要紧的一点,价格十分诚意。”杜敏对我解释。
我对具体怎么做生意毫无兴趣,但我对商业一向大力扶持。商业繁荣,地方才能富庶,才能提供更多的钱粮捐税供养军队。乱世更要好好经商。
我敷衍地附和,告诉杜敏尽管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不用给我详细解释。我们都心知肚明,即便订了什么货、买了什么东西,最后能不能带回去也是个大问题。我只告诫杜敏不要过于大方,不能押注太多货款,以免赔得太厉害。
杜敏应了,忽然又挺兴奋地说:“对了叔权哥,这薛记的主事是一位女子,年岁看着与你相差不大,谈吐干练为人爽快,生意看起来还挺不错呢。”
我被勾起了兴趣。女商人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少见的。在古代,能走出家门经商的女性,令人尊敬也引人好奇。
薛记绸缎的店面不大,位置也在东市比较里面的地方,不算优越。杜敏带着我从街口一路走进去,两边的店铺看起来生意大都不好不坏,有一种半死不活的美感。
反而是里面的铺子更热闹些。杜敏向我指出薛记的门面时,门口围了不少人,将门脸都挡住了,竟是整条街上最热闹的。
“果真生意兴隆啊。”杜敏感叹。
我仔细听了听,却觉得不对:“不,你仔细看,他们那是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