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
凌初一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柏杨愣是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了点妥协的意味，放缓语气：“回去上课吧。”
凌初一退出办公室。
十二月二日，晴。
他的老师是第一个发现他谈恋爱了的人。
晚上七点零一分。
他的老师“威胁”他要告诉他的恋爱对象他谈恋爱了。
江修是第二个。
……蒋御楠是第三个。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最后十五分钟老师让他们自己背会儿书，江修背得嗓子疼，自觉地伸手往凌初一书包里摸薄荷糖，竟然摸到了一个手机。
“嚯，一个月你就原形毕露啊。”
凌初一表情很无辜：“手表打电话不方便。”
“你好好上你的课，有什么电话要打的？”江修莫名其妙，突然脑中“叮”的一声，福至心灵，“嚯！谈恋爱了！”
他把手中的书往桌上一丢：“跟你哥？”
等了一分钟都没等到回答，蒋御楠直接转了过来，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两个，看了几秒后挑起眉：“你哥？”说完伸手抓了一把马尾，一本正经，“我不是故意听见的，你丢书砸到我头发了。”
江修虔诚认错：“对不起。”
蒋御楠屈尊纡贵“嗯”了一声，原谅了他的冒失，想了想又继续猜测：“郑庭酒？”
江修猛地睁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问凌初一还是该问蒋御楠，还没开口就看见老师直接朝他们走了过来，只好突发恶疾开始咳嗽。
一场八卦不了了之。
放学铃响，凌初一在江修“要不我以后把嘴缝了”的念叨声中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扔下一句“以死谢罪吧”。
又是晚上六点，蒋御楠背着书包回班，刚走到座位就和刚好抬头的凌初一对视上，然后听到后者轻声说“我有问题问你”。
蒋御楠放下书包，“哟”了一声：“说服我。”
凌初一琢磨两秒后开口：“赏个脸吧班长。”
“行，你最好十分钟能说完。”转头看一眼挂钟，蒋御楠语气不变，“现在九分钟了。”
九分钟，凌初一只想确认一件事。
“你之前说有个问题要问我，是什么？”
蒋御楠抱着手：“我下午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她这个问题，凌初一的答案背后可作的文章确实太多，蒋御楠也不想让人以为她别有所图，主动解释：“我以前认识郑庭酒，好像是演出认识的，萍水相逢。之前南嘉不是放出消息说他回国了……我就优先猜他的名字。”
其实主要是因为那天在凌初一家楼下她听见的。
蒋御楠抬腿就是一脚，踹在凌初一膝盖上：“单纯好奇而已，朋友还做不做了？”
凌初一无奈地撇嘴说是。
蒋御楠这下倒是有些震惊了，不过没表现出来，摸着鼻子咳了一声，再开口又是一贯的带着点骄傲，自然上扬的语气：“我以前问过你那么多遍你都死了没听见？你在高一以前就认识我，高一发学生证的时候你看我的表情很震惊。”
“不过我那天也说了，用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知道你是南嘉的小少爷，姑且算一个圈子的，我就当你听说过我……这个解释我自己接受了。”蒋御楠抬起下巴，眼神落在凌初一脸上，“你现在是打算给我个新的解释吗？”
凌初一抿着唇，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没有。”
蒋御楠眯起眼，她觉得有点奇怪。
她和凌初一高一就是同学，后来成为朋友，到现在也有两年多，她没什么诚意的追求无疾而终。原来普通且平常的朋友关系，在这一刻好像有了点细微的变化。
她从小就跟父母辗转于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圈子，对人的判断有绝对的敏感——比如凌初一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突然成为了下位者。
干站着太奇怪，两个人边走边说，这会儿已经走到粘贴成绩榜的地方，蒋御楠视线停留在高三文科第一“蒋御楠”三个字上，勾起唇角：“那么，你想说什么？”
凌初一随意摇摇头：“现在没有了。”
呵。
蒋御楠在心里冷笑一声。
“就不该提谈恋爱的事，搞得我想起来了。”她两只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很多年前我被南嘉少爷放过一次鸽子，郑庭酒人在国外比赛压根没来，却强迫我在那里等了近两个小时，最后两家闹得很难收场。是要说这个吗？”
凌初一张了张嘴，有些愣怔地看着她。
沈家捎的信，来自南嘉的邀请，凌初一的身份至今都没有对外公开，蒋御楠当时自然以为是郑庭酒。
何况她当时才十多岁，唯一能想到的，来自南嘉又特意邀请她见面的也只有郑庭酒。
他们在不同场合的演出或是比赛见过几面，来自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有过短暂友好的交集。
可是那实在是太久远的事了。
凌初一猛地吸了一口气，一时间脑子都有点打结。
无数个死结缠绕在一起，越绕越紧。
怎么回事？
当时闹得很难看吗？肯定吧，他不管不顾要求扣下蒋氏千金，愚蠢又莽撞地一个人冲去新巷找他的朋友，到最后也没关心过城市另一端高档餐厅中奢华的闹剧。
没有人质问过他，也没有人怪他。
那么蒋家那边呢？
不知道。
郑庭酒明明也什么都不知道。
蒋御楠奇怪地看他一眼：“所以到底什么意思？郑庭酒回国了……托你给我道歉？”
蒋御楠不知道。
蒋御楠不能知道。
凌初一很想摇头，可是他全身血液都凝住了，不知道现在做什么反应最好，又或者什么反应都没有才最好。
九分钟到，尖锐的上课铃划烂凝固的空气。
“是不是都不用，多少年了都，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蒋御楠抬脚要走，又被叫住。
“她其实……”凌初一一字一句，“很抱歉。”
蒋御楠头都没回：“哦，没关系。”